金陵春 第九十六章 說穿
周少瑾的手又絞在了一起。
她擔心地道:「可瀘大舅母那裏……」
程池強忍着才沒有撫額,他道:「那也得程證答應才行啊?」
程證答應?
他為什麼不答應?
周少瑾突然就明白過了。
程證是士子。士子以科舉取仕,攀上皇親國戚又有什麼用?難道還指望着親家能在仕途上助上一臂之力不成?皇上最忌諱皇親國戚參與朝政了,所以駙馬們都只能拿干祿在家裏玩……
「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啊!」她目光如星,面龐隱隱發光,「三房還指望着證表哥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呢!如果程笳嫁了朱鵬舉,還是個續弦,僅言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把證表哥給淹死了……」想到這裏,她如釋重負,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興奮地跳了起來,「我這就去告訴笳表姐去……反正不管朱鵬舉是看中了誰,都是娶不成的!」她說着,又有些不確定起來,遲疑地問程池,「池舅舅,我,我爹肯定也不會答應的吧?」
就算她爹爹答應了,四房的外祖母和大舅母也不會答應的吧?
萬一,如果萬一他們都應答了,她能不能求池舅舅把這件事給攪黃了?
後面這句話,她不敢問,怕交淺言深,得到的是個完全相反的答應。
這種事,他怎麼敢肯定?
可看着周少瑾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心中微酸。倒不好打擊她,笑道:「應該不會吧!」
周少瑾就笑了起來。
她眉眼彎彎地笑着屈膝蹲身給他行了個福禮,道:「池舅舅,那我就先走了。我改天再來謝謝您!」然後像只歡快的小鳥般腳步輕盈地離開了小清音閣。
程池愣住。
就這樣走了……她對他所說的話就這樣的深信不疑?
程池目露困惑,望着隱隱的青山樹林,半晌都沒有說話。
懷山低着頭,嘴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縫,肩膀卻輕輕地聳了兩下。
周少瑾一路往東,去了如意軒。
程笳正要翻着三房小廚房裏送過來的菜單,見周少瑾過來。她高興地把她迎到了內室坐下。把菜單推到了周少瑾的面前,問她:「你就留在我這裏用晚膳吧?我讓翠環去嘉樹堂說一聲。你想吃什麼?今天廚房裏有水晶蝦仁,蒸比目魚,三杯雞。松鼠魚……我讓翠環去廚房看看。別像上次似的。點了盤水晶蝦,結果那是蝦仁還沒有河螺大……」她嘟嚷着。
三房和四房不同,三房是每天由廚房上菜單子到各屋裏點菜。四房是統一安排,像周少瑾姐妹和沔大太太那就是四菜一湯,程誥兄弟就是六菜一湯,關老太太是三菜一湯,周少瑾姐妹和沔大太太是兩個人用飯,程誥兄弟是男孩子,飯量大,老太太吃得少,就減一道菜,一點也不浪費。
長房好像又不一樣,至少她那次在寒碧山房吃飯,不僅葷素搭配的好,好像廚子的手藝也特別不同,菜品特別的多,估計是講究精細。
周少瑾胡亂想着,點了點頭,道:「我今天還真有事跟你說。就留在你這裏用晚膳了。你讓翠環去說一聲。」
從前她們也常在一起吃飯,不過是周少瑾留在如意軒吃飯的時候多,程笳去畹香居吃飯的時候少——四房的菜是早就定好的,三房的菜卻是可以臨時點的,如意軒就顯得更自由自在。
翠環笑着應「是」,不用程笳吩咐,就退了下去。
程笳就拉了周少瑾上了胡床,悄聲地問她:「你有什麼事跟我說?」
周少瑾就把自己送荷包試探阿朱的事告訴了程笳,但她把找程池的事瞞了下來,她心裏不踏實,總覺長房、二房和三房的關係錯綜複雜,能不提程池,儘量不要提程池。
程笳大驚失色,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問完,神色間卻有片刻的恍惚,臉上一時喜,一時憂。
周少瑾看着擔心不已。
金陵城的姑娘家,只怕多半都想嫁到良國公府去,做金陵城的第一夫人。
可這件事,卻由不得她做主。
若是程笳也這麼想,她就是想辦法把程笳留了下來,程笳說不定還會覺得她斷了她的幸福。
她的語氣不由緩了下來,徐徐地道:「我騙你做什麼?不管那良國公府打的是什麼主意,反正我是打定了主意,回去就和我外祖母商量……你想想看,就因為世子夫人沒有生孩子,為了將來的子嗣打算,良國公府就不給世子夫人請封,這樣的人家,就算是再顯赫,我也不嫁!何況是去給人做續弦。」
程笳不明白。
周少瑾解釋給她聽:「不請封,就不能上族譜,以後續娶的夫人生下孩子,就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程笳頓時打了個寒顫,忙道:「我,我也不願意嫁過去。」說完,她眉頭緊鎖,又擔心地道,「可若真是我,我母親那裏……」
她目光清明,再也沒有剛才的恍惚。
周少瑾鬆了口氣,心裏暖暖的。
這才是我的好姐妹。
不會因那權貴就迷了眼。
她不禁換了個方向,挨在了程笳身邊坐下,說起了程證:「……他是要走仕途的,未必就覺得這是件好事。」
說起耕讀世家的事,程笳不需要周少瑾多說就聽懂了。
她不由緊緊地抱住了周少瑾,笑道:「少瑾,你還是我妹妹呢,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顯得我像草包似的!」
周少瑾聽了臉上火辣辣的。
池舅舅會不會也這麼想她?
他派人跟她說了兩句,她還親自跑過去問了兩次。才把這件事弄清楚……在池舅舅眼裏,自己只怕也是個草包……
用過晚膳,周少瑾回了嘉樹堂。
沔大舅母和姐姐都還陪着關老太太說話喝茶呢。
等她給長輩問過安,姐姐拉了她到身邊坐下,嗔怪道:「既然留在如意軒吃飯,怎麼不早說?飯都擺好了,你又突然差了翠環說不回來吃飯了!」
前世,姐姐也曾這樣嘮叨她,她只覺得惶恐,今生再聽。才發現這其中還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