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姑獲鳥開始 第七十四章 天師道剿妖
渾濁的洪水淹沒民居屋頂,氤氳的水雲一眼望不到盡頭。浪頭上是盛有嬰兒的木盆,虛弱的哭聲中,木盆隨時有傾覆的可能。樹上掛着青黑色魚蝦。五顏六色的人畜浮屍叫人頭皮發麻。有肚脹如鼓的屍體啪地一聲漲破,惡臭的膿水四溢。
大船上的定海縣令呆呆地凝望眼前的汪洋,一屁股坐到在甲板上,豆子大的汗滴從他鼻端滴落。
「快快上奏朝廷,快快上奏朝廷……」
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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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管家,我們有要事,一定要見天放先生,你千萬通融。」
寧波知府吳克洋,南京工部侍郎范鍾,河道衙門監管蘇建元,轎子前頭朱紫官袍,兩翅烏紗。都在陳府門口抱團,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錢貴一臉地不知所措,連連作揖:「幾位大人恕罪,我家老爺子回了府就一病不起,兩天昏死過去好幾次。前天夜裏請的大夫,說是哀勞成疾。這條命能不能救回來還是兩說呢,萬萬不能再被人打擾了。」
「就不能通融一下麼?」
錢貴苦着一張皺巴巴的臉:「您就是進去,老爺子也昏死着,他不頂用啊。」
工部侍郎范鍾才三十幾歲,官場中正是火爆脾氣的時候,他往前一步:「你這奴才莫誤事!陳天放再不出面,寧波這幾個縣都要救不回來了!事關幾十萬黎民,不是你一家人鬧脾氣的時候!」
他這話一出,錢貴的臉立馬就掉了下來,他攥緊拳頭直視范鍾,悠悠吸了一口氣:「小人的確是個家奴,范大人是堂堂的工部侍郎,捏死我比捏死個臭蟲還容易。可是范大人這話說得,小人有幾句話不吐不快。我們家二爺叫人活活打死,兇手到現在也沒定罪,我們老爺子八十九了啊!小兒子死了!」
他一個商賈府上的管家,卻對着滿門口的綬帶高官大聲呼喊。
「各位大人捫心自問,換作是您,您受得了麼?定海發了大水,可那也應當吃餉的去管,這總沒錯吧?我們陳家吃過官府的餉銀麼?怎麼一出這事,都往我們陳家跑?都要我們老爺子去管?就算死了兒子也要騰出手?」
他讓開大門:「幾位非要進去,錢貴攔不住。無非就是把老爺子也逼死,把我們都逼死,那洪水就退了,豬婆龍就平了,進吧進吧。」
范鐘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脖子上青筋迸現。
「錢管家,范大人不是這個意思。」
吳克洋這才開口:「既然老師哀勞成疾,以致人事不省,便叫他老人家好生休養,那陳家大爺人呢?能不能叫他出來?」
錢貴這才緩和臉色,他嘆口氣:「大爺要是在能不來迎接各位麼?我家大爺聽說定海遭了水災,早早出門準備了十幾船糧食,到定海賑災去了。」
「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河道監管蘇建元也尖聲細語的問。
「這可說不好,一兩天,兩三天,五六天,最多不過個把月。」
蘇建元氣極反笑:「哼哼,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錢貴低頭不說話。
吳克洋一擺手。
「好吧,那我們改日再來拜訪,錢管家務必給大爺寫信,叫他速速趕回來,賑災的事自有官府處置,如今有更大的事,非要他想辦法不可。」
「吳大人放心,我立刻就寫信。」
「告辭。」
吳克洋拂袖而去,其他幾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嘆息着離開。有憤憤的私語傳過來。
「真是豈有此理。」
「你看這狗殺才剛才的樣子!」
錢貴恭恭敬敬鞠躬,權當聽不見。等幾隻轎子走遠了,他嘴角才浮現起一絲冷笑,才轉身進宅子,背對大門伸出兩根手指。
「關門!再加兩道門栓。」
碼頭,打着陳家旗號的封舟上。
陳躍武也愁眉不展。
他這次帶來的水銀,白蠟,胡椒等貨物,本來說好是由陳家吃下去,他好帶着銀子回山東。
可今天白天,陳家的家僕拉着車隊,把貨又退回來大半,說是陳府遭逢變故,暫時騰不出手來消化這些貨物。只能收取原本的三分之一,至於價錢,之前的定金便是了,不準備再給銀子。
可放眼整個舟山,能吃下這麼大批的貨的商賈,只有陳家一個,想多聯繫幾家吃貨,又有不少人畏懼陳家的威勢,不敢和陳躍武做生意。
陳躍武自己倒是不怕,可這些貨里,有不少是山東本地的達官貴人出的本錢,這要是賠了,陳躍武得把半輩子家底交代進去。
畢竟,山東可沒有豬婆龍,能叫他陳躍武去平。
「咚咚咚。」
「進。」
陳躍武擰着眉頭。桌前的燭火被人影遮住,他這才抬頭。
眼前是背着朱紅劍匣的李閻。
「啊,大人。」
「我聽說定海那邊發大水了?」李閻坐下,看到陳躍武在整理賬簿,才眨眨眼:「為陳家毀約的事傷神呢?」
陳躍武笑笑:「倒也不算傷神,望海觀音圖這麼多年,從來沒錯過。既然前所未有的六葉大吉,那一定不會錯。」
「連自家院子不掃,就是葉子底下是黃金也白瞎。陳老爺子還是別太篤信一件器物。」
陳躍武聽了苦笑:「大人吶,陳老爺子四個字,我過去愧受,到了浙江,我可實在撐不起啦。」
頓了頓,他想起李閻剛才的問題,又點點頭:「是,昨天來的信兒,覆海大聖又不安生了,過去兩三年就得有一次,只是沒這麼大動靜。」
「陳天放的小兒子剛死,定海就發了大水,這難道不蹊蹺麼?」
事到如今,陳躍武也不再勸說李閻,而是凝重地點頭:「早有人傳言,覆海大聖和陳柯兩家人有勾結。可陳躍武為了抵抗覆海大聖,死了三個兒子,陳柯兩家更是吃了覆海大聖無數子孫,有這樣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