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有擔當。」杜凡隨口說了這麼一句，至於對方話語中的真假，他則沒有必要深究了。

    「杜道友，方才你說此行是為了卻塵緣而來，指的莫不是當年那個綠林寨的田舞姑娘？」郭懷富忽然這般說道。

    杜凡一陣沉默，而後問道：「當年我離開後，田舞那個丫頭過的還好吧？」

    「怎麼說呢……那個時候，在凡人江湖中，綠林寨已是雄霸一方的龐然大物，修真界這邊又有我的照拂，綠林寨的發展壯大可以說是毫無阻礙，作為一寨之主的田舞姑娘，在世人眼中，儼然成為了震懾八方的一代女梟，可是就在綠林寨如日中天之時，田舞安排好一切，就孤身一人不告而辭……

    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月之後了，我不敢有負杜道友所託，立刻動身追查。

    不得不說，田姑娘的武道天賦當真是令人折服，竟以凡人之軀，硬是將武功修煉到了一種極高的境界，即便鍊氣期三四層的修士對上，都未必是她敵手，但她畢竟是一介凡人，縱然再過小心，也難免留下些許的蛛絲馬跡，而我當時的修為已經到了築基期大圓滿，想要追查田姑娘的蹤跡並非難事，尋着蛛絲馬跡一路跟了下來，最後來到了新月島南海岸……」

    說到這裏，郭懷富看了一眼杜凡，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田姑娘應該是找你去了。」

    「你的意思是，田舞出海了？後來怎麼樣，你可追到了她？」杜凡雙目一凝，要知道，地煞群島所在海域乃是深海區域，常有妖獸出沒，別說凡人了，就是金丹期大能，若是離島太遠，都有隕落的可能。

    「我推斷，田姑娘應該是跟隨一干低階修士出海的，於是我就租了一艘靈舟，破海而去，可是大海茫茫，卻再也沒有見到田姑娘的身影，我一路向南追出二十萬里。

    對於築基期修士來說，出海二十萬里，絕對是到了生命禁區，事實也正是如此，就在我猶豫是否返回之時，突然一隻高階妖獸破水而出，若不是林舒月及時出現，親手將那隻妖獸斃掉，今天你也就見不到我了，後來，我就被林舒月帶回了新月島。

    對了，那是我第一次與林舒月相見，我壯着膽子向她描述田舞的情況，然後問她是否有線索，林舒月雖然貴為一島之主，但性子還算平易近人，她說確有印象，不過那一整舟的人，已經……」郭懷富說不下去了，小心的看了杜凡一眼。

    「已經葬身大海了是麼？」杜凡接口道，聲音還算平靜，但表情卻是異常低沉，大殿中溫度驟降，充滿了肅殺之氣，四周虛空劈啪作響，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纖細的裂紋，就像是碎裂的鏡面一般，恐怖至極。

    目睹此景，郭懷富心頭狂跳，頓時就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過了足足一個時辰，大殿內的氣息恢復如常，那些密密麻麻的虛空裂縫也漸漸彌合起來，杜凡長吐一口氣，仿佛想通了什麼，對郭懷富展顏一笑，道：「當年之事，多謝了。」

    郭懷富只覺掌心一沉，當即望去，那赫然是一個翠綠欲滴的精緻小瓶，隱約散發着陣陣藥香之氣，當他心中一驚，猛然抬首之時，大殿已是空空蕩蕩，除了他自己之外，再無第二個人影。

    ……

    新月島南海岸，一道遁光風馳電掣般一閃而出，直到數百萬里，才遁光一斂，停在半空。

    「罷了，二百多年過去了，她一介凡人，就算不曾葬身海難，也早已歸為黃土……仙凡有別，別的不是身份、修為，也不是通天徹地的戰力，而是時間，歲月，和終其一生的風景……」

    「田舞，請你相信，如果我不曾經歷梁馨與陳茹的事情，縱然你我仙凡有別，我也願許你一生。」

    良久過後，杜凡喃喃低語，沖茫茫大海一躬身。

    下一刻，遁光一起，轉眼消失不見。

    ……

    東海迷霧邊緣，一座島嶼極速衝來，絲毫停頓之意沒有，一頭扎入令天下修士聞風喪膽的白蒙蒙迷霧中。

    在此島破入東海迷霧的一瞬間，其體表憑空現出一層光幕，將整座島嶼包裹的密不透風。

    杜凡站在島上，負手望着光幕外的一切，儘是光怪陸離、如夢似幻的景象，他的眼神也隨之出現波動，透出些許對往事的感慨。

    現在的他，比起第一次進入東海迷霧的時候，已然從容鎮定了許多。

    沒過多久，杜凡眼中的情緒波動一掃而空，神色瞬間平靜下來，如上善的水，又似深邃的夜，讓人捉摸不透，只覺高深莫測。

    杜凡閉上眼睛，強大神念散發而出，與無名島融為一體，感受着外面的世界。

    ……

    無名島進入東海迷霧後，遁速依舊，疾馳而行，不斷深入，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這一日，杜凡倏地一下睜開雙目，隨着手中法決打出，無名島猛然一頓，停了下來。

    二百年前杜凡就已知曉，東海迷霧內的時間有些紊亂，與外界完全不同步，當初他和寒千雪進入東海迷霧十年，出去後卻愕然發現，外面的世界只過去了半年。

    經過這些天對東海迷霧時間領域的試驗與探索，杜凡已將當中的規律摸索出個大概，東海迷霧越是深入，東海迷霧與外界時間差的比例越大。

    理想狀況下，無疑是這種比例越大，對杜凡就越有利，但事實卻不能如此，最大的原因在於無名島，越是深入東海迷霧，它受到的無形壓力就越大，此島全盛時期的威能暫且不論，就眼下而言，它是不可能無限度深入的。

    故而，杜凡的首要任務是找到那麼一個臨界點，在無名島可以承受的範圍內，最大限度的深入。

    杜凡此時所處的位置，與外面時間流逝的比例大概是十對一的關係，也就是說，他在這裏十天，外界只是一天。

    這個地方，就算不是整個東海迷霧最為理想的臨界點，但想來也差不太多了，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下去，當機立斷，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不多時，他便進入到了修煉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