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話如一柄鋒利刀刃，挑開了非漓內心，隱藏最深，最不願為人所知的脆弱。

    他的睫羽顫了顫，垂下了眼眸，暖黃淡然的燭光，在這一刻格外的刺眼。

    不甘心，憤怒，嫉妒，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是啊，他…不會。

    三界之中，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界太子，他享受了眾人的羨人矚目，也必須得承擔起應有的責任。

    對紫霞，他當然有愛，可是，他不能像孫悟空那樣，心裏滿滿的只有紫霞一人。

    他過慣了循規蹈矩的生活，於他而言，最離經叛道的一樁事，就是為了紫霞，私自下凡。

    「殿下的愛，是理智的，是有計較的，是三思而後行的。」

    月老的話平靜卻犀利，一語道破非漓自以為是的深愛。

    「可真正的愛，怎麼會是理智的呢？」

    「就如孫悟空為了救那小狐狸而大鬧天宮，他的愛是奮不顧身，是不假思索，是毫無顧忌，是生未同衾，死亦同穴。」

    非漓腦中的最後一點執念，也徹底崩塌。

    他勾唇輕笑了聲，似在諷刺，又似在悲哀，「是啊，我固執的認為，我的愛不比孫悟空的少，可也不過是我的自以為是。」

    在孫悟空踏上南天門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註定了。

    月老對着非漓深深鞠了一躬，「殿下就成全他們吧。」

    緣分如何能強求？

    不愛就是不愛，費盡心機，也不過是感動了自己。

    非漓定定的坐在那好一會，四周靜謐，月老也靜靜的站在他面前，一言不發。

    唯有燈芯時不時會發出燃燒的噼啪聲，燭淚順着蠟燭身緩緩下淌，聚在燈盞上，又緩緩凝固。

    燈燭燃盡，非漓於黑暗中，輕聲開了口，暗啞的傷情。

    「讓我再看她一眼，便回天宮。」

    月老沉沉的嘆了口氣。

    何苦呢？

    你眼裏都是她，可她眼裏都是他。

    情人你儂我儂，柔情蜜意，你過去瞧她，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麼？

    「殿下既然願意放手，那就徹底放手吧，多看一眼，就多一分不舍。」

    非漓疲憊的合上眼，沉默良久，終是累了，有氣無力的開口，「走吧。」

    他自己已然分不清，他對紫霞是愛多一些，還是愛而不得的不甘心多一些。

    他到底還是輸給了孫悟空。

    不遠處紫霞的房間內，傳來若有若無的談笑聲，非漓想起那時在塗寒山的淵龍潭，紫霞為了拿他元神，和他相處的那幾個月。

    哪怕是有目的的虛情假意，如今想來，依舊是甘之如飴。

    天宮還是那般，仙宇樓閣，華麗奪目，威嚴的令人敬畏，冰冷的不近人情。

    月老欲言又止，還是小聲開口問了句。

    「殿下若是覺得這段回憶太過心痛，臣可以用藥，為殿下抹去。」

    非漓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拒絕。

    「不必。」

    回憶再痛心，那也是屬於他們的回憶，他不願抹去，也不舍抹去。

    兩人的回憶，總得…有一人牢記。

    他名喚非漓，非漓，非離。

    非離即是留，可到底也沒有，留住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