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大宋 第10章 馬大官人
杜中宵坐在交椅上,看着不遠處汴河上檣櫓林立,皺着眉頭,靜靜聽着一邊的金書召說的這幾日打聽來的永城這一帶情形。情況遠比他想的複雜,有些棘手。
夾着汴河,巡檢寨附近與對面的縣城各有一處碼頭,規模都不小。縣城那裏的碼頭,主要是為漕運服務,經過的官私船舶,多在那裏歇息。這邊的碼頭,則是為本地商業服務,直接臨着去陳州的官道。
金書召說完,杜中宵問道:「那個姓馬的牙人,你們探聽得如何?做牙人的,哪個不是各種人情精熟,奸滑似鬼。陶十七殺的陸虞侯,是他家的親戚,案情到底如何都在這個人身上了。」
「回官人,小的這幾日派人查訪,姓馬的牙人果然非尋常人物。他本是做藥材生意起家,這幾年做得越來越大,舉凡漆器、土產、綢緞布匹,各種生意無數。因為本錢雄厚,財雄勢大,附近都稱他為馬大官人。這人不治產業,在碼頭北邊不遠處有一處莊子,莊客靠打魚為生,再就是替他運貨。」
杜中宵道:「他就是本分做生意?」
「這種人物,怎麼可能本分做生意。他的莊上養了不少閒人,說是照顧各處生意,實際上做什麼事情外人哪裏知曉?此人與衙門裏的公吏廝混得熟,手下莊客又多,據說其間有不少亡命之徒,哪個敢去惹他?哪怕是巡檢寨,輕易不敢到他門上盤問事情。」
聽了這話,杜中宵不由皺起眉頭:「巡檢寨里百餘兵丁,還怕一個地方大戶?」
「若說是怕,未免言過其實,不過顧慮重重罷了。此人莊上閒人眾多,去的人少了,難免會被他所欺,去得多了又興師動眾,是以為難。再者此人與衙門裏的人精熟,消息靈通,不好拿住把柄。而且這一帶不只是只有一個馬大官人,各處串通一氣,是以難做。」
杜中宵點了點頭,一時沒有說話。鄉下的情況,遠比他原來想的複雜。依他前世經驗,只要是官府來查事情,不管什麼身份,誰敢不配合?這個年代卻是不行,查到他門上去,人家也不明着作對,要麼是有事不在家,要麼就是時間不湊巧。能夠出來見面,一問三不知,都算給足面子了。
還有更離譜的,這邊把人抓到牢裏去,那邊就翻牆出來宿娼飲酒,肆無忌憚。一州一縣,才有幾個官員?真正做事還是要靠本地的吏人。這些人跟地頭混在一起,防不勝防。想起前世看《水滸》,宋江犯了事,到處有人包庇,不是後來犯了死罪,根本奈何不了他。在永城這裏還有一條,巡檢寨和縣衙到不統屬,不能密切配合,更加容易被地方蛇鼠鑽空子。
沉默了一會,杜中宵道:「這個什麼鳥馬官人,是做藥材生意起家,又跟陶十七家對上了,此事只怕另有隱情。那個陶十七在我面前殺人,慨然赴官,如果真是含冤報仇,倒是條好漢。他當眾行兇,我難保他性命,今日到了這裏,惟有查出其中隱情,讓他安心上路。」
金書召有些為難:「馬官人在本地極有勢力,耳目眾多,不好查是一。再一個,州里縣裏都傾向於認陶十七錯認了人,早些結案。官人要查此事,沒個名目,不好下手。」
杜中宵站起身來,看着不遠處汴河裏來往的船舶,又轉身看了看身後荒涼的土地。沉思一會,對金書召道:「不好下手,還是因為我們的人比不過地方大戶的人多。此事我另有計較。這幾天你安排人,查清周圍的民情。有多少勢力人家,以什麼為生,聽命的莊客閒漢多少。先不要管案子,我們在這裏總要住上些日子,這些不查清楚,什麼事情都不好做。」
金書召叉手應諾。
杜中宵自己是曾經被地方勢力人家欺負過的,知道這種事情極為棘手。當年他被吳克久私自捉進牢裏去,任人宰割,縣衙便就像他家開的一樣,縣令都裝不知道。這種事情豈止是臨穎縣裏有?實際上大多數的地方都是如此。只要跟公吏勾結起來,官員也沒有辦法,想查也無從查起。杜中宵是州官,到縣裏來多少帶了幾個隨從,這些人跟縣裏沒有關係,知縣等官員連這個條件都沒有。想查哪個人,一早消息就露了出去,各種假公文假人證做給你看,查無可查。
對於縣衙來說,不是驚動州里的大案,一般的案子縣中公吏都可以一手遮天。縣中幾位官員,只是負責催繳糧稅,維持地方治安而已。手段厲害一些的公吏,把持一縣事務,甚至號為立地知縣,不把官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