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着可怕惡意，冰冷無比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鑽進蘿絲的耳中。

    她整個人被凝滯在原地，這個時刻，不管是高等級奇物還是作為普通人類的她，面對那從各處湧現出來的黑色液體，都失去了抵禦之力。

    蘿絲·瑪德琳暫時不具備任何超凡力量，但她擁有的智慧和知識，使得她保持着冷靜。

    事實上，她在覺察出不對勁的時候，已提前溝通自己的老師。

    此刻變故爆發，蘿絲·瑪德琳徑直與那空洞眼眸對視在一起，眸中非但沒有恐懼之色，反而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好奇，仿佛是一個冰冷的研究人員，正盯着自己的「小白鼠」。

    這角色對調的一幕，讓那漸漸將軀體也轉移到蘿絲前面，完全由黑色液體構成的無性人似來了興致，它嘴角獰笑的弧度越來越誇張，歪着頭顱，虛無的眼眶中，閃爍起了仿佛可以洞悉靈魂的光。

    一位女教授，一位黑液體無性人，在光之監獄內對視着。

    蘿絲·瑪德琳奇異的豁免污染，她的眉頭微微皺着，臉上疑惑無法掩飾，她沒有回答無性人的問題，而是轉而用一種極為正常的語氣問道：「你是一種什麼東西？」

    「生命聚合體啊，你的機器不是告訴你答案了麼？」

    重疊音，依舊不帶任何感情，鑽進蘿絲耳中。

    但蘿絲卻在這聲音裏面感受到了一種「傲慢」，仿佛是最高等的生命，俯視着那些不明所以的低等生物，如同人類會俯視那路邊螞蟻窩中忙碌的蟻群，而此刻，在那空洞的眼眸注視下的人類，就是螞蟻。

    且這高等生命，並沒有殺戮「螞蟻」的欲望，它試圖進行一場恩賜般的交流。

    蘿絲·瑪德琳，此刻感覺自己是一隻膽子過於強大的螞蟻，她再次主動提問：「你想要做什麼？接引邪神？統治起源星？」

    「呵！」

    正要繼續舉例的蘿絲忽然神色怪異的停下，她確信自己沒有幻覺，她剛剛聽見了極為人類化的語氣詞，仿佛是一個高傲的人，正在向自己表達不屑與嘲諷。

    源頭，正是那不論軀幹還是四肢，都顯得扭曲、讓人靈魂戰慄的黑色無性人。

    它歪着頭顱，用空洞的眼眸盯着蘿絲，無窮盡的冰冷重疊音繼續傳來：「等你掙脫『知識詛咒』那一刻起，就有資格知曉我們想要做什麼。」

    「至於現在我們要做的，你不是已經發現了麼。」

    這聲音響起，蘿絲·瑪德琳的精神與軀體都是緊繃起來，心念電轉，鏡片之下的瞳孔劇烈收縮，凝重與抗拒之色浮現出來。

    又繞回來了！

    它的目標，果然是唐？

    蘿絲強忍住自己轉頭看向某個方位的衝動，竭力與眼前詭異的人體對視着，完全豁免惡意與污染，似是想到什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似是無意問道：「你已經失敗幾次？」

    話音一落下，蘿絲立時看見，眼前似乎並不打算殺死自己的「黑色無性人」，它的液體之軀扭動了幾下，那一直噴薄着讓人靈魂戰慄惡意的空洞之口也出現了短暫紊亂。

    它陷入短暫的沉默，但很快又進行了回答。

    「剛剛誕生的結果……兩次，我們失敗了兩次。」

    「數量太過稀少的我們，暫時無法抵抗命運之力以及孕育出光明的母性力量。」

    不知是不是錯覺，蘿絲又從它的聲音裏面聽出了一種自嘲意味。

    它越來越人性化……它在學習？

    為什麼？

    一種自認為是高等生命的存在，為什麼要學習成為一個人類？

    蘿絲·瑪德琳忽然感覺有些頭皮發麻，她的智慧，她擁有的知識在告訴她，這裏面存在着無比恐怖的東西。

    她正要繼續冒着風險，套出更多的信息來。

    可就在此時，她的心靈深處泛起漣漪，那熟悉的、偉岸的氣息正在回應她的溝通，她的心靈立刻安定了一些，重新看向面前詭異又恐怖，一切都是未知的生物。

    無比直接，蘿絲問道：「你找他想做什麼？」

    說完，蘿絲·瑪德琳完全繃緊精神，等待着這「無性人」的回答。

    可她看到的卻是對方扭動着液體之軀，並未如之前那樣進行解答，那一張空洞、扭曲，似乎永遠在獰笑的臉，出乎意料變得柔和了一些，它甚至對着蘿絲微微低垂下頭顱。

    它在行禮？

    不是對着我，是對着老師？

    蘿絲心底快速動念，旋即她發覺自己恢復了行動力，但她的軀體上空，一團白茫茫的光輝照耀下來，無法侵蝕的偉大氣息湧出，讓蘿絲的軀體即刻開始變得透明。

    她正在被她的老師傳送離開，這是她之前的溝通請求。

    她的老師是永久中立陣營的「古老神靈」，不參與任何戰爭，但會對弟子和追隨者提供庇佑。

    明知道這生物無比危險，但不知為何，蘿絲·瑪德琳此刻卻想要留下來，繼續與之對話，套出更多信息。

    尤其這一刻，蘿絲腦海之中，幾道念頭正在瘋狂涌動。

    「它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我而來，它真正的目標是唐，它懷着可怕的惡意，試圖通過我，進入唐如今所在的神國？」

    「另外，我的感知中，它也根本不是真正的大恐怖，它只是一個負責收集情報的生物……」

    就在蘿絲即將做出決斷時，那無性人忽然一揮手，禁錮這片區域的力量即刻收回，它的動作相當於是推了正在離開的蘿絲一把，幫助她的軀體更快變得透明化。

    蘿絲清晰看見，對方那誇張的獰笑，變成了極為人性化的嘲弄，甚至，它的聲音變得不再重疊冰冷，而是一種讓她無比熟悉的，知性、溫柔的女性聲線。

    「你是想問，我們是否對那人有惡意吧。」

    「多餘且可笑的問題，所謂的善與惡，對於我們來說並沒有意義，我們找他，是為了確認一道信息，確認的結果將決定我們是否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