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恩仇引 第一九三章 豈當我是籠中兔
晴天砸下一霹靂,瞬時已覺冬寒至。
夏承炫只覺得體內氣力剎那間被抽離,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斜斜倒向一旁的門牆。杜翀急忙伸手去扶,總算穩住了他的身形。
「世子頜王府以後便靠你了,可一定要撐住啊!」杜翀扶着夏承燦的雙手亦在輕輕抖動,噙着淚說道。在王府這麼多年,一直深得夏牧朝器重,知恩圖報,他亦早把這裏當成了家,將頜王眷屬視作親族。適才接到吏部員外郎送來的訃文,他差點沒栽倒在地。
「沒了?王爺 沒了?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他實在不敢也不願相信,向來睿智果敢的頜王,會被趙乾明害了。
天旋地轉,仿佛沉疴醉酒,腦袋說不出的暈沉,夏承炫一手扶着門牆,一手攙着杜翀,低着頭,良久乃問道:「是誰?」
「趙乾明。」杜翀的嘴裏艱難地擠出了這三個字。
「啊啊我要殺了你!!!」夏承炫抬起頭,望向天,聲嘶力竭吼了出來。聲音才落,整個人便萎靡倒地,再不省人事。
夏承炫的寢居在內苑,離着鏡湖園不過百丈余,這一聲嘶吼清晰地落入了梅遠塵耳中。
「遠塵哥哥,怎麼啦?」夏承漪正沉浸在甜蜜中,見良人突然怔住不動,似在側耳聽着甚麼,笑着問道。她不習內功,只是尋常的耳力,且此去內苑還隔着院牆數道、高樹數排,適才並未聽到甚麼異樣。
「漪漪,你去找義母好麼?我去看下承炫。」梅遠塵輕聲央求道,「我一會兒便來找你。」他的心像灌了鉛一般的沉,卻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
夏承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嗔道:「神經兮兮的,不知你要做甚麼,又來支開我。」她嘴裏雖是不滿,卻仍是聽話地向園外行去。行出十餘步,夏承漪突然想起有一事不曾交代,轉過身去看,卻哪裏有梅遠塵的蹤影!
斗轉斜步二十三,練至魁臨七弄便算入了靈境,一息之間可去六七丈。夏承漪剛轉過身,梅遠塵便踏着斜步繞道向內苑行了去。他知道,府上一定出事了,適才夏承炫說了「殺」字。「承炫性子從不暴烈,他竟想殺人,究竟是誰觸了他的痛處?」
四個素菜,一個素湯,這便是贇王府的午宴。
雖然無酒無肉,夏牧炎卻吃得甚是得味,很快便腹飽離席,他知何復開還在偏廳候着。
他行到偏廳時,何復開正手執一扇,來回踱步。「復開,可吃過了午膳?」夏牧炎遠遠便笑着問道。
「呵呵,我現下是兩日不進一粒飯也不會覺着餓了!」何復開迎上來,笑着回道。近來形勢於贇王府而言,實在是太好了,三王皆歿,皇儲之爭已無需再爭。天時、地利、人和,夏牧炎皆以佔盡,皇子皇孫中,已無對手。
「瞧你這一臉的笑意,說罷,今日又帶來甚麼好消息?」夏牧炎在茶案主位坐下,指着對座謂何復開道。
「我們的人剛從禮部那裏得來消息,昨夜,安咸送來了報喪貼,頜王薨逝了。一早,禮部便派人去頜王府送了訃文。」何復開揚眉笑道。他是真開心,替贇王開心,替贇王府老小上下開心。
夏牧炎雖早已料到頜王難逃一死,這會兒聽得事已坐實,仍是止不住地心喜,輕聲笑道,「呵,這趙乾明倒也乾脆。」他說這話時,額眉卻微微鎖着,似乎喜意不盛。
「王爺,你你臉上隱有憂色,可是出了甚麼岔子麼?」何復開奇道,「頜王也沒了,還有誰能與王爺爭儲?」
夏牧炎半眯着眼,玩味地笑着,「呵呵,復開,哪有那麼容易?」
「父皇那裏,我向來不憂心。便是他知我所為,也照樣會把皇位傳給我。因他知曉,大華當下,只有我能救!」夏牧炎從座上起身,一臉自信道,「端王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然,光他一人倒還不足為懼。真正須當小心的,乃是我那幾個侄兒。尤其是承煥和承炫,頤王府、頜王府還在,他們想做點甚麼事,倒還真是不易阻擋。不過,現在執金令府早已把我們圍了水泄不通,他們要想衝進來,呵呵,卻也當真不容易。」
他自認做這些事,都不曾留下甚麼把柄,倒也不怕端王來查。若無鐵證,誰也不敢拿他這個親王怎麼樣。唯一擔心的便是頤王府、頜王府抱着魚死網破之心,引着高手來行刺。
人死了,便甚麼也沒了。
恨一個人,還有甚麼比殺了他更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