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陷阱（下）

    咕嚕嚕嚕——

    亞美尼亞，特薩夫徳佐小鎮，阿格哈希揚家的客廳中。

    廚房灶台上銅水壺的壺嘴發出刺耳的鳴叫，暫時打破了客廳里的沉默氣氛。

    老哈希轉過頭看了眼冒着白霧的水壺，又轉過頭看了看那兩名坐在他客廳餐桌邊的老巫師，最終還是選擇把目光移向那名坐在扶手椅邊，正在耐心翻看《與狼人一起流浪》的那名麻瓜女人。

    他咽了咽口水，聲音之中夾雜着幾分說不出的乾澀。

    「這麼說，你剛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阿爾希波夫娜女士沒有開玩笑，阿格哈希揚先生。」

    鄧布利多溫和地說道，他主動十指交叉放在桌面，神色逐漸回歸嚴肅。

    「如果您對於那些故事感興趣，等到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們甚至可以抽空聊好幾個小時。不過現在詳細解釋這些大概不太……唔，不太合適……」鄧布利多搖了搖頭，輕聲說，「嗯，關於您和洛哈特先生遭遇到的突發事件，我們現在差不多沒有什麼問題了，但我還有幾點或許不太相關的困惑……」

    老巫師一邊說着，瞥了眼放在桌邊的懷表，語速稍微變快了幾分。

    「我記得您之前應該說過，這裏是您隱居的場所——」

    「不錯。」

    「同時如果我沒記錯，您和洛哈特先生之前接受採訪的地點，是在亞美尼亞魔法商業街的咖啡廳？」

    「那是當然，我可不想把那些搜尋新聞的貪婪鬣狗邀請到自己家裏做客。」

    「嗯，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這就很奇怪了，那些狼人是從哪裏知道您的具體住址呢？」

    「他們說是從記者……等等！」

    阿格哈希揚下意識回答道，話剛說到一半，臉色猛地一變。

    「我根本就沒有告訴過那些記者我到底住在哪裏！」

    「顯而易見，有人告訴了他們……」

    這時，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插入了交談中。

    格林德沃掏了掏耳朵，漫不經心地說出了鄧布利多沒來得及說出的話。

    不過他這一次倒不是故意想要插鄧布利多的嘴，他只是打算稍微加快一下節奏。

    這位披着「帕拉塞爾蘇斯」馬甲的老魔王停頓了半秒，無比自然地接過話題繼續說道。

    「您有非常多的時間去思考到底是誰出賣了您的具體住址……這並不重要，但凡三個人以上知道的秘密就不能指望它不會自己偷偷溜出去，老實說，我從來不認為泄密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秘密嘛，總是不脛而走的，但是——」

    格林德沃眼中浮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詭異光彩，拉長語調輕聲說道。

    「相比起不經意間走漏某些消息，編織出一個足夠真實的謊言，這種事情的難度那可就大多了。」

    「足夠真實的謊言？帕拉塞爾蘇斯先生，您是指——」

    「沒錯。恢復人形咒的真實性。」

    格林德沃聳了聳肩，表情玩味地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若有所思的鄧布利多。

    「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歸納為『狼人重新變回人的希望』。」

    「如果追溯狼人在魔法界起源，甚至可以遠古到美索不達米亞文明的蘇美爾人時代，也就是距今四千多年之前。而從那時候開始，幾乎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人宣稱自己找到了讓狼人變回人的辦法。」

    「而現在，幾千年過去了，從來沒有人真正解決過這個問題。狼毒藥劑也僅僅是鎮定劑。」

    「狼人，是不可能重新變回人類的！」

    「這差不多已經是魔法界公認的真理了，對吧？」

    格林德沃乾癟、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攤開的報紙上敲了敲，又指了指阿爾希波夫娜手中的書。

    「但是，就是在這樣絕望、理智的情況之下，那些狼人們居然着了魔一樣，相信着一名不到三十歲作家寫出來賺稿費的小說情節，並且不惜冒着危險聚集到亞美尼亞森林中，希望得到救贖……」

    「為什麼呢？即使他們在化身狼形的時候不比野獸聰明多少，但他們大部分時間是正常的吧。」

    「答案非常簡單。除了報紙、小說之外，有人——我想可能不止一個、或者兩個人——告訴了他們關於狼人重新變回人類的故事真實存在。我不得不承認，對於那些在絕望深淵飄蕩的傢伙而言，編織一個虛無縹緲的謊言難度不算特別高，越是強大的巫師，當他們展現出些許善意和正義光輝時……」

    格林德沃嘴角浮現出一絲冰冷的戲謔，饒有興致地看向窗外的天空。

    「人們常常說，狼人是一種被仇恨、嗜血渴望支配的野獸。」

    「它們身負永世的詛咒，它們殘暴危險，對於自身和世界的仇恨驅動着它們不停襲擊人類。」

    「事實上，無論是狼人、巫師亦或者是麻瓜，沒有人會因為憎惡而前行，我也並不認為仇恨可以成為大部分有智慧的生靈活下去的動力。真正可以讓人爆發出驚人力量的，是自由、真理、或者愛。」

    在幾十年前，這些可以說是他最擅長的領域——利用人們對於美好的渴望去達成目的。

    不同於糾結於誰才是真正「告密者」的阿不思·鄧布利多。

    幾乎在阿格哈希揚的故事講完，格林德沃就意識到了那層迷霧是什麼。

    「顯而易見，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精心準備的謊言，在我們沒有注意到的時間中，有人為狼人們——那些依然相信光明的狼人們——編制了一個巧妙而又殘忍的夢。而夢境的畫面，則是洛哈特的故事。」

    「倘若我沒有猜錯，他們原本是把地點放在英國，但計劃似乎因為洛哈特的攤牌而提前了。」

    「我不明白——」

    就在這時，阿格哈希揚皺起眉頭，困惑地看向那名隱約讓人有些不舒服的老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