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過去了一個小時，在麥肯基里翹首以盼的鞏建房忽然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肩膀，他驚得猛然一抖，回過頭來，才看到大春哥那張熟悉的面孔。

    「大春哥！你到了？」鞏建房一臉驚喜地站了起來，用他們的家鄉話說起來，「咦，我一直盯着門口看，怎麼沒看到你？」

    「嘿，我是從商場後門進來的，這年頭，誰還走正門？」大春哥拍了拍鞏建房瘦瘦巴巴的後背，呵呵笑道，「鞏仔，你還在做這個苦力活啊？嚯，穿的這身衣服……」

    他搖了搖頭，好像很為鞏建房感到惋惜一樣。

    不過也確實，大春哥穿着呢子西裝外套，裏面還套着一件紫色的圓領毛衣，儘管人長得不帥，也賊眉鼠眼的，沒有一點氣質，但這身打扮卻是有點騷氣，人模狗樣的，像個成功人士！

    鞏建房就沒有一點眼力見，他拉着大春哥去買麥肯基的漢堡，還很好心地想要給大春哥介紹工作：「大春哥，我跟你說，別看我們外賣小哥天天在外頭跑，跟電視裏說的農民工一樣，但我們掙得可多哩！你出來後，有沒有找到工作，要不……」

    「我這不是有工作嗎？鞏仔，別小瞧你的大春哥，你大春哥年前出來，就已經改頭換面，喏，已經是邦安製藥公司的經理咯！」大春哥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還遞給了鞏建房一張印製精良的名片。

    他文化水平也不高，但偏偏要亂用成語，裝作一副文化人的樣子。

    鞏建房的文化水平更低，他倒是被大春哥唬得一愣一愣的。

    「大春哥，你太厲害了！原來你年前就出來了啊！我都不知道，你回家過年了嗎？今天我太忙了，都沒有時間回去……」鞏建房又是羨慕，又是關心地說道。

    他們買了吃的，還是大春哥搶着買了單，大春哥不知道他被抓進去還跟鞏建房有關，到現在還是把鞏建房當成村裏的小老弟來提攜，兩人爭執了好久，鞏建房還是拗不過板起臉來的大春哥。

    寒暄了一會兒後，大春哥終於把他來找鞏建房的目的說了出來。

    「我們現在這個邦安製藥，雖然掛的是藥廠的名義，但實際上咱們的工作不是賣藥，而是去找一些有醫保又想掙點錢的老頭老太太，讓他們去兩家我們老闆自己控制的醫院，就安排他們住院，開點藥，然後用他們的醫保來報銷……」

    「但我尋思着，我們這些人，號召力不夠，你不是上過報紙嗎？想找你過去，幫忙哄一哄那些老頭老太太，那句話怎麼說？明星效應嘛！」

    大春哥覺得他們的家鄉話也沒有誰能聽得懂，就毫無顧忌地在麥肯基的餐廳里跟鞏建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可是，大春哥，那些老人家，讓他們亂吃藥不好吧？」鞏建房聽得有點糊塗，沒能理解大春哥他們的套路。

    「哎，你這個傻子，難怪掙不到大錢，這都不明白？這些老頭老太太，不是真的有病，他們是我們哄過去的，沒讓他們吃藥，就跟他們說醫院裏有免費的飯吃，還能有電視看，多少給點報酬，這就打發過去了，剩下的，掙到那些醫保的錢，廣業哥可是會給我們分紅的！」大春哥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鞏建房的腦袋。

    「可是這不是騙人的嗎？」鞏建房困惑地問道。

    他說不出來為什麼，但總覺得大春哥他們這樣做是不對的。

    「這哪叫騙人？這些老頭老太太有飯吃、有錢掙，到我們醫院來還可以看電視，跟其他老頭老太太嘮嗑。」大春哥有些得意地說道，「而我們掙的也不是他的錢，醫保你懂不？國家醫保基金，那是國家的錢，國家的錢又不發給我們，不掙白不掙！掙國家的錢，就跟古時候的俠客那樣，劫富濟貧啊！」

    鞏建房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

    「廣業哥你可能不認識，他不是咱們村的，但他是我二奶奶那邊的親戚，信得過！而且廣業哥才是真的能人，本事通天，在荷城都沒有他辦不成的事！這些年都不知道掙了多少錢……」大春哥談及那個廣業哥，都兩眼放光，一臉的崇拜。

    「鞏仔，你來跟大春哥干，廣業哥肯定也不會虧待你，到時候，回去丹霞開拓新市場，讓你做個地區經理，又有錢，又有面子！」大春哥畫了個大餅，使勁地蠱惑着鞏建房，「你想想，這不是比你這個送外賣的，更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