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筱筱痛苦的人生，宛若撕開雲恩自己的傷疤，她苦，不過是苦了媽媽去世後的八年，而筱筱，從生下來是個女孩子後，就開始了她痛苦的人生。

    「她和她老公很恩愛，她在公司里也受器重。」雲恩說，「她一直都很開朗很溫柔，很堅強很勇敢……」

    梁辰偶爾記錄些什麼，但全程凝重嚴肅，三人面前的菜都涼了，誰也沒胃口吃東西。

    「是不是有個人陪着她比較好？」雲恩問，「我也很擔心，她每天一個人在家，寂寞不說，有什麼事找個人幫忙都找不到。」

    梁辰想了想：「她沒有其他朋友和親人嗎？」

    雲恩搖頭：「要是和親戚往來，會驚動她爸媽，所以她不想再有什麼瓜葛。至於朋友，同齡人都有家有孩子，她不想給人家添麻煩，連我也是，是我死纏着她的。」

    梁辰笑：「你太善良了。」

    江凜問他：「你怎麼看？」

    「我和幾位醫生討論過孟筱的病例，他們都認為，孟筱需要做心理疏導。」梁辰道，「現在聽完這些話，我更加肯定，她需要看心理醫生，不然……」

    江凜和雲恩，都緊張地看着他。

    梁辰說：「我昨天在她眼睛裏看到的神情，我也曾經在其他病人眼中看見過，而那位病人，最終自殺了。」

    原本是江凜握着雲恩的手，現在是雲恩緊緊地抓着她。

    「他們所承受的壓力，不是我們能想像的，任何一件事，一句話，甚至陌生人的一個目光，都能摧垮他們。」梁辰沉重地說，「她的樂觀開朗是真實的，但這並不意味着，她不痛苦。」

    最終，這頓飯誰也沒吃，梁辰先離開，江凜帶着雲恩到外面走走。

    商場外有開闊的廣場，音樂噴泉配合燈光，孩子們在水幕中鑽來鑽去，嬉笑追逐。

    也許這不是特別文明的事，可這就是市井生活，最真實的生活。

    「梁辰說得太嚴重，但他一向這樣。」江凜說，「他曾經有過病人，沒能堅持到最後，康復治療能給人帶來希望，也能讓人絕望，因為需要一次次地直面自己再也無法康復的現實。」

    雲恩問他：「你和梁醫生認識很久了？」

    江凜算了算：「十幾年了，他是我爸爸的學生。」

    「哦……」雲恩點頭，「那麼久了。」

    「之前很少見面，但會保持聯絡，他喜歡到處玩，會跟我去秀場。」江凜說，「兩年多前我回國，開始接觸多了，那傢伙一喝酒，總是把我當司機用。」

    雲恩笑意深深地看着他，被江凜輕輕在額頭上拍了一下：「你又在胡思亂想。」

    「我現在心情不好，你不可以說我。」雲恩軟綿綿地，「說那些事，太痛苦了。」

    江凜稍稍張開雙臂，雲恩撲了上來，雖然天很熱，彼此身上都黏糊糊的，可她現在，也是有依靠的人了。

    「放輕鬆些，回家後，你還要面對孟筱。」江凜說，「梁辰是不會放棄他的病人，孟筱又是你最好的朋友，從前孟筱只有你一個人，現在還多了我和梁辰。」

    「我好難過。」雲恩說，「真的很難過……」

    江凜撥開雲恩的長髮，安撫她：「別害怕，一定會好起來，你保護孟筱，我保護你。」

    雲恩抬起頭，江凜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口：「乖，我送你回家。」

    路上，他們一起討論，要不要接受梁辰的建議，在家裏安裝監控，可以坦率地和孟筱商量，也可以瞞着她，做的隱秘些。

    雲恩最終放棄了，她對江凜說：「這些話，你不要告訴梁醫生，其實當初在醫院，她交代我如何處理保險和賠償這些問題，以及她兒子和老公的身後事，那時候我就想明白，孟筱真有一天要離開，我會好好為她善後的。」

    江凜沒說話，雲恩繼續道：「梁醫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病人，我能理解，也很感激，但我不想強迫孟筱。」

    「我不會告訴他。」江凜說。

    「如果活着只剩下痛苦，我寧願她能解脫。」雲恩哽咽，「我可以嗎？」

    江凜點頭：「真有那一天，你尊重她的選擇，我尊重你的選擇。」

    雲恩擦掉眼淚：「那我不哭了。」

    至少，梁辰的擔心下，孟筱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正常，她每天好好地生活着，每天等雲恩下班，和她一起吃宵夜看電視劇。

    原本因為她可以自己去康復中心，梁辰想把她復健治療的時間提到白天，但白天中心裏會有很多病人和他們的家屬，孟筱說如果可以不換時間，她還是想晚上來，梁辰也答應了。

    而她每個禮拜，都按時提交輪椅的使用報告，以及在治療過程中，使用各類輔助器械的體驗都寫得很仔細。

    最初梁辰只是找了個租借輪椅的藉口，但漸漸地就發現，孟筱的報告很有參考價值，他和其他醫生都會認真閱讀。

    上海的夏天漸漸進入尾聲，八月末幾次颱風後，九月初，終於有了秋的涼爽。

    這一天是去th給模特試鞋的日子，本周末，黃浦江畔就將舉行一場大型時尚秀。

    早晨，雲恩把做好的三雙鞋子仔細打包，要帶出去寄掉，孟筱送她到門口，幫她捧着盒子，好奇地問：「三雙都是一個客人的？也太豪爽了吧。」

    雲恩說：「不是接的單子，是我送給陸小姐的禮物。」

    孟筱很驚訝：「送的？」

    雲恩說：「我不虧的，你放心。」

    寄掉鞋子後，雲恩直奔th公司，相關的同事都在這裏集合，江凜帶了五個人的團隊來。

    王若他們都見慣了模特，不會大驚小怪，雲恩還是第一次，和瘦瘦高高的美人們近距離接觸。

    th這次共邀請了五十六位女模特，和三十多位男模，男模的鞋履有其他公司負責，和自家沒關係，他們總共帶來了五十六雙不同款式的鞋子，和女星嘉賓的定製鞋。

    雲恩穿梭在幾十位高挑的模特中間，覺得自己像個小矮人似的。

    模特們的工作十分辛苦，一旦穿上服裝和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