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冷了，五福村的村民都起了個大早，都打算趕在冬天來臨前再屯點糧。

    天剛麻麻亮，周家的雞便叫了。

    「言言起來了，今兒娘給你煮了粥，待會去廟會上逛逛。你不是老早就嚷着要去廟會嗎？娘今兒帶了你去可如願了？」楊氏腰上繫着圍裙，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今兒全家都吃素啊。今日十五，圖個吉利。」饒是楊氏不信，如今也不得不避諱些了。

    周二郎格外贊成，平日裏嘴皮子虧都不肯吃的人破天荒的端了飯碗小菜出來。

    周言詞那碗粥最粘稠。

    桌上一碟楊氏自己醃的小鹹菜，還拍了根酸黃光，用點油炒了個青菜。一家幾口人吃的噴噴香。

    楊氏好歹對周成禮還存着全好的心思，蒸了個雞蛋羹念了幾聲菩薩莫怪，這才端給他。

    全程臉上帶笑。

    倒是周成禮也不知前一晚是不是聽見了什麼，一早便沉着臉不做聲，眼睜睜看着楊氏收拾完屋子帶着一家人上香去了。

    周大郎周三朗照常去上工，就是不知道那邊還收不收，只怕也沒什麼希望了。

    倒是周二郎找了藉口個跟了過去，董氏這幾年是每逢初一十五都不肯落下的，目的自然是求子。

    楊氏一路上倒碰着好幾個村民，但周言詞不是個話多的，其餘幾個也沒心思詳談，一路倒沒說什麼話。

    反倒是出了村子，坐上牛車，楊氏才拉着周言詞細細囑咐。

    看着自家閨女那眉眼，心中嘆氣不已。這閨女在村里長得算頂好頂好的了，但這親事卻不順的很。

    當初她出生之前三年都乾旱，直到她出生那日天降甘霖，她還只以為是個帶福氣的。

    唉……

    還未曾摸清周言詞門路的楊氏，還真當自己生了個晦氣的閨女呢。

    「去了廟上少說話，跟着娘就行了。見了什麼人也不准回來瞎說，娘做什麼都是為你好。」楊氏面色晦暗，倒是周二郎眉眼間帶上了幾分喜意。

    那身衣裳，似乎還是出門時剛換上的。八成新，約莫還沒穿過兩回，壓箱底的物件了。

    一路上嘴角壓抑不住的喜。

    「娘你放心吧，我會看好言言的。不會讓她亂說話，女孩子家管那麼多做什麼，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周二郎笑着道，楊氏倒沒說什麼。

    對她來說似乎本就是這個理兒。

    反倒是一直低着頭沉默的董氏微蹙着眉頭，看着傻乎乎渾然不知的周言詞有些擔心。

    「唉，你瞧瞧那人，眉心鬱氣不散，頭上烏雲罩頂，腳下綿軟無力，一看就是家中有人重病去世，嘖嘖……」周言詞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

    方才才答應楊氏不亂說話，此刻楊氏臉都綠了。

    「讓你別說話別說話，你死了三回倒是會看命看相了？！你這麼能耐咋不算算自己什麼時候能嫁出去？」楊氏氣得心口生疼，這死丫頭說話就沒好事。

    周言詞瞄了她一眼：「這倒不是，不過我多說兩句他家可能就真的死人了。」我又不騙你。

    說啥就是啥。

    說你家要死人從來就沒有錯過一句的。

    周言詞很驕傲，那可是自己多年實驗出來的。

    楊氏卻是煩悶的很，這丫頭死了幾回脾氣性子越發怪異了。

    一路楊氏都在絮絮叨叨，今兒王氏會帶着程家人一同去廟會，若是這死丫頭再亂說，豈不是要糟？

    「娘，到了。」董氏柔聲一句，拉了拉楊氏衣角，這才停了碎碎念。

    周二郎一跳下牛車便東張西望，眉眼都眯起來了。

    「你們幾個都跟我去大殿上香，看見什麼都別問。回去什麼也別說。」楊氏瞪了周言詞一眼，生怕她讓程家人不喜。

    「哎喲，你們可來了，程大嫂可等久了。程公子還念着要看媳婦兒呢。」王氏急匆匆下了台階，壓低了聲音看着楊氏道。

    見楊氏把周言詞打扮的漂漂亮亮，當下更欣喜了幾分。

    這事兒啊，只怕成了七八分了。

    楊氏笑着寒暄了兩句，董氏提着香蠟紙錢，幾人就一塊上了山。一路上來全福寺之人還不少，瞧底下的馬車和來往之人穿着，不少還是外地趕來的。

    終於快到山頂時，那全福寺大門口才看見站了幾人。

    站在最前頭的，約莫就是程大嫂了。身後站着個年輕婦人，估計是來幫着一塊相看的婦人。

    身後一個姑娘家微低着頭，偶爾點着腳尖往山腳下看一眼，似乎有些急切又有些羞澀。十五六的姑娘含苞待放，面上自帶春色，連胭脂都用不着抹便羞紅了臉。

    她身後蹲了個胖乎乎的男人，唰一下站起來，矮矮胖胖又黑的很，眼神似乎有些渾濁不清。

    「霍霍，媳婦兒，媳婦兒在哪呢。我要睡媳婦兒，我要跟媳婦兒生娃娃……」那男人一開口就露出滿嘴大黃牙，身旁婦人還笑着哄道：「馬上就來馬上就來，你媳婦可是出了名的漂亮，到時候你想怎麼生就怎麼生啊。」

    「你想生十個八個都不會有人說什麼，進了咱家的門，生死可都是咱家的人。」

    董氏來時，恰好聽見這一句。

    換親不同於別的，更何況程家就這一個兒子，若是真換成了，只怕周言詞真就是程家人了。

    畢竟，被換親與主動樂意換的可不同。

    董氏不屑的看了眼周二郎。

    「走走走，上大殿去看看。今兒十五，就當給咱兩家做個見證。」王氏三言兩語就拍定了，待這上香完可不是得商議婚事了。

    程家那傻小子一走路，眾人才發現，腿竟然也是瘸的。

    還轉頭不住的看着周言詞流口水，嘴裏嘀嘀咕咕喊着媳婦兒媳婦兒，生孩子生孩子。

    楊氏臉色微變，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兒，再看看程家兒子，心口撲通撲通直跳。

    「娘，你慢些。」周二郎適時的扶了一把出神的楊氏，頓時把楊氏拉回了思緒。

    看看二兒子，她哪裏不知道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