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說叫穆鉞息出來喝酒，就真的是喝酒。

    穆鉞息坐在旁邊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將那些各種顏色的液體倒進口中。這不得不讓穆鉞息想到上次來酒吧接他的事，所以趕緊上前攔住了他。

    「別喝了。」穆鉞息將顧衍手中的酒杯搶了過來，而後盯着他，「我不想拖你回家。」

    聽到穆鉞息這樣說，顧衍哈哈大笑起來，仰身倚靠在沙發上。酒精的作用並沒有使他心情好一點，丹鳳眼中的憂傷也並沒有消散。

    並不是顧衍矯情。而是他心裏的這份鬱悶已經壓抑許久。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夠恩愛，對他的關心也不夠。他開始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有很多錢，那是其他孩子羨慕不已，而他本人卻深惡痛絕的。

    即使是這樣，他也堅定的相信，他的這個家是完整的，至少他希望是這樣。

    可是，從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楚荷花錢命人綁架舒覓橙時，他的心底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因為在他的心裏，母親是善良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而那些他認為骯髒齷齪的事，卻全部出自母親之手。

    這樣也就算了，顧衍還可以為自己的母親找個藉口，她是一時衝動，她只是害怕顧雲天才估和的糊塗事。可是，楚荷在事後卻並不感激。

    她沒有感激舒覓橙的寬宏大量，更沒有感激顧雲天難得的相助，對於這麼多人為了她的事忙前忙後，她更是表現的無比冷淡。

    除此之外，顧雲天更是連楚荷的面都不願見。顧衍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每天家裏和公司的跑，不是為了公事，而是為家世。

    楚荷這邊，她認為自己是被逼無奈。而顧雲天那裏，覺得楚荷心思狠毒，不配為人妻，為人母。這樣一來，顧衍就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鉞息，你說，我們這樣的家庭到底好在哪裏？」顧衍依舊仰頭望着天花板，問出一個連穆鉞息都無法回答的問題。

    是啊，到底好在哪裏？

    穆鉞息沒有說話，將酒杯拿在手中輕輕轉動，若有所思。

    「有時候，我真的特別佩服舒覓橙，她一個女孩子，吃盡苦頭走到今天。還依舊保持着樂觀的心態，從不抱怨，更不會怨天尤人。我為什麼覺得自己做不到呢？」

    顧衍的聲音越來越輕，穆鉞息已經分不清他是在跟自己說話，還是自言自語了。

    從始至終，穆鉞息都沒有問顧衍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是為什麼鬱悶。他們之間，從來都不需要疑問句。

    一整晚的時間，穆鉞息基本上都很少說話。而是顧衍不停的用這樣若隱若現的聲音，傾訴着他的無奈與鬱悶。這是顧衍脆弱的時間，穆鉞息只做一個傾聽者就好。他也清楚，此時的顧衍不需要任何安慰與教導。

    好在，這一晚顧衍沒有喝多，穆鉞息將他送回去的時候，他還是清醒的。

    「鉞息，幫我跟覓橙說謝謝。不，說對不起。」站在門口，在穆鉞息準備離開的時候，顧衍苦笑着對穆鉞息開口。

    「早點休息。」穆鉞息抬手輕拍了下顧衍的肩膀，而後轉身離開。

    道謝？舒覓橙的大度絕不是為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謝謝。至於道歉，那句對不起，又何嘗能補償她所受到的傷害？

    穆鉞息心裏這樣想着，但是他也很清楚，這與顧衍無關。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多。

    穆鉞息看到舒覓橙倒在床上，睡衣沒換，連被子也沒蓋，就知道她今天又累慘了。

    他很心疼，又痛恨自己將她留在身邊，卻不能讓她輕鬆度日。在別人看來，這位無所不能，呼風喚雨的穆家大少爺，在此時，他卻自認為是無能的。

    穆鉞息輕手輕腳的為舒覓橙換了衣服，讓她睡的更舒服些。

    「覓橙，我是該跟你說謝謝，還是抱歉？」穆鉞息對着熟睡中的舒覓橙輕聲開口，而後在她白淨的臉上落下輕輕一吻。

    他想，他還是自私的。

    就算他那麼不想讓舒覓橙吃苦，那麼想讓她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的飛翔。可是，他還是不捨得讓她離開自己。

    第二天一早，舒覓橙從睡夢中醒來，正看到穆鉞息拄着頭，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

    「你……幹嘛？嚇死人了。」舒覓橙眨巴眨巴眼睛，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