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時年從來沒想過，當年一步之差，竟然是導致大周滅亡的主要原因。

    他這一生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從沒經歷過什麼大的磨難，可身為帝王，他也有自己的尊嚴驕傲，那便是寧死不跪。

    曾經的天子如今滿臉血污，龍袍更是污穢不堪，皇城被迫，他親手殺敵無數，卻最終被慕南風拿下。

    慕南風沒想留他的命，手中長劍往前遞進，就要結束他的性命。

    「哥哥，把他留給我。」

    唐薄荷接過慕南風手中滴血長劍，穩穩架在曾經的丈夫脖子上。

    鳳時年瞳孔放大，不敢置信：「是你？！慕知意！你沒死！？」

    穿着戰袍的少女經過幾年戰場廝殺，越發美得奪目驚心，她勾唇而笑：「你都沒死，我怎麼可能會死。」

    鳳時年仰天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當年就是一個局！

    慕家兄妹本來就要反，偏偏他沉不住氣，將機會藉口親手送到慕南風手中！

    他真是輸得一點也不冤。

    亡國之君幾乎笑出血淚，最終卻什麼狠話都說不出口。

    直到近乎癲狂的笑聲停下，他才直視少女烈焰容顏：「慕知意，你竟然沒死！」

    ……竟然沒死。

    這兩年多，幾百個日夜，他午夜夢回，多少次夢到他和慕知意少年時無憂無慮的相處。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當年他還只是一個皇子的時候，他確實需要慕家的助力。

    他或許也真的真心喜歡過慕知意——少年相伴，少女雖嬌蠻任性，卻滿心滿眼都是他。

    為他哭為他笑，為他癲狂為他歡喜。

    那么小的年紀，他甚至還不懂情之滋味，他也不懂男女之間的床笫之歡。

    他曾經也想過，等他做了皇帝，慕知意就是皇后。

    她那副性格，可以隨便欺負任何人，旁人絕對欺負不了她，他一定偏袒她這一點一輩子，從這一點來說，起碼他是對得起慕家對得起慕知意的。

    可後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當初那個單純任性嬌蠻的女子，越長越好看，眼底關於他的倒影卻越來越淺？

    是因為葉琉璃嗎？

    他確實被葉琉璃迷惑過，也確實冷落過她，可他是皇帝啊，他後宮三千，他妃子眾多，他在某個時間喜歡某個妃子多一點，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慕知意是要當皇后的，連這一點度量都沒有，以後她怎麼執掌鳳印？

    鳳時年看着眼前眉眼如霜的女子——她的眼底，真的沒有他了。

    窮途末路的帝王突然低聲笑起來……他或許真的錯了吧，葉琉璃進宮那會兒，他對慕知意真的很冷很狠。

    可是他以為沒關係的，因為慕知意愛他啊，不是嗎？

    再說他不也只是沉溺了三個月嗎？

    後來他清醒了啊，他知錯就改了啊，他想重新立她為後了啊。

    為什麼……一點機會都不給？

    親兄妹有什麼好？

    他不信慕南風做了皇帝之後不會重蹈覆轍。

    鳳時年這輩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慕知意，嗎會後悔的。」

    ……可是真好，你還有機會後悔，你還活着。

    話音剛落，鳳時年便往前狠沖，自己撞在鋒銳的劍刃上，一如當年慕知意的死法，自刎於同一隻手裏的劍下。

    鮮血噴濺，灑在唐薄荷臉上，還帶着溫熱，她整個人突然怔住，然後眼淚毫無知覺的落下。

    一代帝王，就這樣身死道消。

    少女倏然回神，扔掉佩劍，想要笑，卻一直哭：「哥哥……哥哥，我沒有在哭，不是我在哭，哥哥，哥哥……」

    是原主，是原主的淚。

    慕南風沉默着將她擁入懷中：「嗯，哥哥知道，唐唐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