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深深 第321章 夢裡的童年
這一日,祝鎔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因項圻突然回京,宮內關防重新調配佈置,皇帝巴不得連鳥都不能飛過皇城上空。
更擔心項圻並非隻身歸來,怕京城外有他們的兵馬埋伏,祝鎔和開疆不得不奔赴城外勘察,除了金東生的隊伍外,並無可疑的人群突然出現。
直到此刻,他座下的馬才停在了家門前,下人還沒趕得及上前牽韁繩,祝鎔已飛身下來,直奔清秋閣。
爭鳴這一整天,等在宮外不是,等在禁軍府外也不是,根本抓不着公子的行蹤,這會兒終於在中門下遇見了,可他還是不知道,少夫人到底怎麼了。
夜深人靜,世子已經回王府,涵之要明日打點行李後再正式搬過去,就連清秋閣里也沒幾個人知道少夫人到底怎麼病了,只聽她們說,大小姐來過一回,除此之外,老太太和二小姐下令,不許任何人來探望。
祝鎔悄然進門,扶意正睡得沉,他不忍將妻子驚醒,再出門來才問:「香櫞呢?」
小丫鬟上前說:「香櫞姐姐也病了,在內院沒回來,像是老太太跟前的李嫂嫂照顧着,今天大夫人也病倒了,實在奇怪,別是傳染了什麼。」
只見內院值夜的下人掌着燈籠進院門,是聽說公子歸來,特地來傳老太太的話,請他多晚都去一趟。
&夫人若是醒了,立刻來告訴我。」祝鎔匆匆吩咐,「但不得吵醒她。」
睡夢中的扶意,沒能聽見丈夫的聲音,出事後,她幾乎躺了一整天,本以為夜裏必然精神格外好,盼着能等丈夫歸來,可不知幾時,她就又睡着了。
夢裏,回到了千里之外的紀州,陽光明艷的夏日,眼前是紀州王府的大門,一輛驢車緩緩停下。
變年輕了的父親從車上下來,轉身小心翼翼抱下玲瓏可愛的小女娃,扶意睜大了眼睛看,那不就是小時候的自己嗎。
同樣年輕的母親,被父親攙扶着下車來,溫柔地對「自己」說:「意兒要乖,娘教你怎麼磕頭,你還記得嗎?見了王爺和娘娘,要有禮貌要大方,若有人拿東西給你吃,一定要再三謝過,雙手接下。」
扶意想起來了,這是她當年隨父親去王府玩耍時的光景……她是在做夢嗎?
見父親帶着娘和自己進門,她也跟上前來,可是跨進門的一瞬,便是場景一轉,來到了水光灩瀲的池塘邊。
只見可愛的小郡主大大咧咧地跳進水塘,踩得水花四濺,嚷嚷着喊岸上的小扶意也下來。
小小的自己,還有幾分膽怯,家裏是教了規矩來的,這樣嬉鬧玩耍,爹爹回去一定打手心,她背着小手直搖頭,奶聲奶氣地說:「我的新衣裳要濕了。」
小郡主跑來,不由分說拽着扶意下池塘,驕傲地說:「我有好多衣裳,你挑喜歡的拿去。」
扶意不自覺地跟來,蹲在池塘邊看着小小的自己,嬌滴滴的小娃娃,圓鼓鼓的臉頰,雪一樣白的肌膚,實在惹人憐愛。
她想起來,正因為自己從小就比言蓁蓁漂亮可愛,才總遭表姐的欺負,而老妖怪也見不得她好。
&到啦!」小郡主雙手抓着鮮艷斑斕的錦鯉,高高舉起,揚起無數水花,眯着眼睛歡喜地嚷嚷:「你看,我抓到魚。」
此時玩開了的小扶意,再顧不得弄濕新衣裳,在水裏一陣亂摸,但見一條碩大的錦鯉游向她,小丫頭勇敢地撲上去,小手抓不住,便奮力抱在懷裏,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又興奮又害怕地喊着:「我也抓到大魚……」
那魚兒個頭大力氣足,死命掙扎着,眼看着「自己」要抱着魚跌入水中,扶意着急,想伸手幫一把,可在「自己」懷裏的錦鯉忽然竄起,沖她迎面飛來,扶意下意識張開手,穩穩地抱入懷中。
小娃娃們咯咯直笑,扶意抬起頭來看她們,但眼前的一切瞬間消失,她倏然睜開眼,只有床架頂上,五福臨門的金線刺繡帳子,在昏暗的燭光里隱約可見。
&夢啊。」扶意舒了口氣,想要挪動身體,猛然想起她在正安胎,郎中要她仰臥,一定不能太用力地亂動。
扶意口渴,側過腦袋,想喚下人送水來,卻在昏暗的光線里,看見邊上坐着她熟悉的身影,是鎔哥哥回來了。
祝鎔沒有察覺妻子醒了,枯坐在一旁,雙手撐着腦袋,渾身散發着懊惱和憤怒,無法宣洩無法消解,他看起來痛苦極了。
扶意看在眼裏,已是萬分心疼:「鎔哥哥……」
祝鎔猛地抬起頭,幾乎瞬間就出現在床邊,滿眼慌張地問:「醒了?」
扶意看見他的衣衫,還是上朝當差的官袍,說道:「下人們都睡了嗎,值夜的呢,怎麼沒人伺候你更衣洗漱。」
祝鎔捧起她的手,搖頭道:「不急,你別惦記這些事。」
扶意溫柔一笑,帶着幾分委屈:「是不是都知道了,相公,我們倆可真糊塗呀,我都羞死了。」
祝鎔卻說:「明日我們搬出去,不,你現在還不能挪動,待郎中說你身體穩妥了,我們就搬出去住。」
&哥哥……」
&不要說了,你想勸我的話,我都知道。」祝鎔道,「我已經對奶奶說明,我要帶你搬出去。」
扶意知道,現在丈夫是壓抑着殺天滅地的怒氣,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便答應:「我聽你的話,可是你別急,先去洗漱更衣,來我身邊躺下,我要在你懷裏才能踏實。」
祝鎔卻沉沉地說:「我竟想當然地認為,就算你被她打傷了,還有奶奶和韻之她們照顧,我竟然覺得,國事和朝廷重要過你的事>
扶意坦率地說:「一直也等不見你回來,我很難過。」
祝鎔懊惱至極:「對不起,扶意,對不起。」
扶意卻抓過丈夫的手,小心翼翼挪到面前,親了一口說:「可你若真不顧一切地回來,擅離職守,惹惱皇帝要殺你,我可就再也見不着了你了。既然如此,給國事朝廷讓個道,我胸懷大度,不和皇帝計較。」
祝鎔眼圈泛紅:「你不如發脾氣、罵我、怪我,向我抱怨那瘋女人,我心裏還好受些。」
扶意卻一臉慵懶地說:「那我多累得慌,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