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歸來仍少年 第三百六十五章 貧窮!
更新:01-31 23:04 作者:盛世唱響 分類:其他小說
大約半個小時後,整個村子完全進入了白天模式。大筆趣 www.dabiqu.com這時,張欣然媽媽逆着光急急地走來:「欣欣,你怎麼在這兒啊?早飯做好了,咱們回家吃飯。」
她說着一把把女兒扶了起來,也許是坐的時間有點長,張欣然剛一站起來就「哎呦」一聲又「撲噠」坐在地上。
「欣欣,怎麼了?怎麼了?」媽媽的臉色都被嚇白了,連聲問。
「沒,沒……沒事。」張欣然的表情漸漸恢復了,她對媽媽說,「坐得時間長了,腿腳有點麻。」
「我跟你爸一起來,就發現你不見了,我們知道你沒找到工作心裏憋屈……」媽媽說,「欣欣,你一夜都沒咋好好睡,今天又起得這麼早,你可別把身體搞壞了。工作的事再大,它能有身體重要?欣欣,沒工作咱不怕,只要身體好,一切還不都是人創造的?」
張欣然這下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用手揉捏着小腿。
「我跟你爸結婚時咱們村比現在還要窮,那時,咱們還住在溝底的窯洞裏,現在咱不也住了上磚房?」張欣然的媽媽說,「好日子都是一點一點奮鬥出來的,誰在追求好生活的路上,還不遇上幾道坎?」
媽媽接着說:「我跟你爸剛結婚時家裏窮得連床厚點的被子都沒有,那時的條件比現在差得遠,村里也沒有現在這口水井,每過一段時間,我就得趕着咱家的毛驢去拉水。後來,你爸去外面的煤礦打工了,我就拉扯着你和你哥在石堆村過日子。」
張欣然一邊走着,一邊聽着媽媽講着自己和家裏的故事,她的每一句話都是那樣的質樸,每一個動作甚至說話時的目光和神態,都是那樣的原生態。在四面環山的石堆村里,人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片貧瘠的幾乎要荒蕪的土地上,常年過着缺吃少穿的生活,千百年來都在昏暗的油燈之下,幻想着遙不可及的世界。他們對於水和光明的渴望,就像一個人,一個群族,甚至一個部落渴望重生一樣的迫切。
「你爸當年出去打工一點沒錯。咱們這裏實在是太落後了,不光沒有電燈,沒有汽車,沒有馬路,咱村一組這20多戶人家,到現在都不知道村裏的土地有多少。」張欣然的媽媽說,「我剛嫁到這裏時也納悶,雖然你姥姥家在後山,也窮,但也不至於像咱們村一樣不知道用畝數說地。咱們村從古到今,從來就沒有統計出個數字來。」
張欣然媽媽說:「到了80年代時,那時你才剛出生沒幾年,村里給各家分地時也從來不用繩子量,都是村幹部站在地頭用手指,用手指來比劃。他指一指這塊地,這塊地就歸張瘸子家了,他再指一指那塊地,那塊地就成了李聾子家裏的了。大家說地從不按畝說,而是說架,一頭牛一晌午能耕多少地,這麼多地就是一架。」
母女倆一邊說着一邊走着,這時她們走到了一個下坡,張欣然很有經驗地側着身子,一邊用腳當剎車,一邊緩緩地下着土坡。像一隻土生土長的小鹿,輕快、靈活,挺着脖子,高高地仰着頭。
她沒想到,在媽媽身上居然還有這麼多的故事。
村口那口水井跟前時已經有好幾個村民排隊打水了,一個乾瘦的女人絞上一桶水,像蝦一樣弓着身子,把水桶從吊鈎上取下來,然後,跌跌撞撞地將水桶提到一邊,桶里比油還貴的井口漾出桶沿。
「黑蛋,你是死人啊?還不過來抬水?」女人轉過臉衝着不遠處的兒子大喊。
黑蛋是個白痴,十五六歲,身體魁實。他站在一旁邊撓着腦袋傻傻地笑。
「快過來,抬水!」女人說着從井邊捉起一根棍,揮舞着棍子嚷着。
黑蛋受到了驚嚇,他身子一顫,趕緊條件反射似的雙手護頭,「嗷嗷」叫了一聲,倏地一下朝遠處跑走了。
「你這該死的東西!慫都幹不成,你要把人給害死啊!」乾瘦的女人說着「啪」的一聲將木棍扔地上,目光跟錐子一樣錐着黑蛋健壯魁梧的背影,氣乎乎地喘着粗氣。
這個女人頭髮乾枯蓬亂,像簇在頭頂的一堆野草,她顯然沒有洗漱就來絞水了。
「唉!紅霞這輩子命真苦!她16歲就嫁給了瘸子張一民,生過幾個娃,都沒活,後來活下了兩個,老大就黑蛋這傻子,老二是個閨女,她跟着他爸住到縣上了。張一民雖然身體殘廢,但還是掙扎着在縣城租了一間小房子,讓女兒在縣裏上了小學。村裏的小學都停辦了,到縣上上學也好,至少不會耽誤娃。」張欣然媽媽說。
「張一民智力好像也差點?」張欣然問。
「九成。腦子差一點,但比黑蛋強。至少他還能養活自己,他買了一輛殘疾人用的三輪摩托車,拉客哩。」張欣然媽媽說,「紅霞命苦,她娘家也窮得叮噹響,她是用自己給他的哥哥換了一個媳婦,她這個嫂子就是張一民的妹妹。」
「啊?還有這事?媳婦都能換?」張欣然問。
「以前這事多,見怪不怪,但那都是舊社會時的事了,這就叫換親。像紅霞這個年齡的人,的確再沒人幹這種傻事了。」張欣然媽媽說。
母女倆說着就從井邊走過,清晨的陽光溫熱而不毒辣。只有20多戶人家的破敗的石堆村一組裏,零零散散的人們像是被遺忘的部落,大家散慢地生活着,有人端着大碗坐在家門口的石頭上吃飯,有人端着尿盆掀起盆底將黃尿倒在土堆上,還人坐在枯木頭上曬着太陽打盹發呆。
石堆村的夏天總比周邊的省份來得要晚些,麥子就要黃了,再過幾天他們就要下地里收麥子,這幾天還算不上是農忙時節。
「你爸去打工以後,我就在家裏種土豆、種葵花,一年四季都在莊稼地里忙活着。這些不打糧食的爛坡地,被我都翻鋤過不知多少回了,年年翻,年年鋤……我想,這些土疙瘩早都把咱家的這把鋤頭給認下了。」張欣然媽媽說,「儘管種莊稼掙不到錢,可是咱也不能不種啊,咱們是農民,是農民就要安安分分種地,不管今年收成好不好,也不管明年有沒有收成,這莊稼總得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