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雀兒 第196章 學以致用
眼看着岑遠章攸地沉默下來,荀鈺多補充了一句:「律令雖如此,但具體的罪名如何,依舊得交由陛下權衡判定。」
岑遠章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低聲自言自語道:「為了權力在那淤泥棋局中掙扎沉浮十多年,可最後的結局竟是在告訴我,是我做錯了?」
從頭到尾,他不過只是在渴求權力而已。卻沒想到終有一日,自己要為此付出一家老小的性命。
出身庶出微末,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人心的多變和事物的單薄易逝。
父親的寵愛是暫時的,前榮國公所看重的,向來都只有那位嫡出長兄岑遠岸。女人的愛情也是容易消磨的,所以他都對愛情從來都不抱有長久的期待。連同闔家的榮華和尊貴,也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帝皇可以賜下恩惠,自然也能收回。
沒有東西是亘古不變的。
唯獨只有權力和富貴,才是真正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東西。這些東西受他的掌控,給予了他片刻的心安、愉悅以及滿足。
他不過只是在追求這一份飽腹感,結果最後不僅什麼也沒得到,反而還賠上了更多?是他做錯了嗎?
荀鈺並不看他,只看向門外明亮的殿宇:「國公爺沒有錯,你只是輸了一局棋而已。」
&力固然可靠,可想要掌控住它,必須得用相等的東西作為籌碼。往前的那一步棋下錯了,為此釀出的慘敗苦果,也需得國公爺您自己吞進去。」
岑遠章低低的笑出聲來。
往前是至高無上,往後是深淵萬丈。
他以為自己將璟帝和荀鈺推進了深淵,殊不知一朝不慎,自己才是錯步失足的那一個。
&首輔手段高明,後生可畏。」岑遠章強撐着笑臉如是道。
荀鈺掀了掀眼皮:「國公爺言重了,真要說起來,韜光養晦、圍師必闕、將計就計……晚輩倒是還得多謝您的親身示範和教誨,荀鈺不過只是學以致用罷了,當不得一句高明。」
平平淡淡的一段話,卻叫榮國公差點沒忍住咬斷一口銀牙。那勞什子的「親身示範」、「學以致用」,宛如兩把刀子,正血淋淋地往他的心口扎。
他圖謀了十數年的計劃謀算,可不是用來教導敵對黨派的後輩如何成長起來對付自己的!
他氣過恨過之後,慢慢地也就消了氣,頹然地瞧着自己面前的地板,仿佛是被人剝奪走了全身的力氣,不再言語。
荀鈺心想,作為一個費盡心血鋪墊十數年卻遭遇了全局慘敗的謀士,此刻的岑遠章或許是真的已經心死了。
岑黛從裏間出來時,看到的也是這樣一個頹廢無力的岑遠章。
她同這位二伯相處了許多年,雖平素並不常見到,可每回遇上時,這位二伯臉上掛的都是再親切和藹不過的笑容。
岑黛在幼時甚至還天真地以為這位二伯是真的心善,因為他寵愛庶長女岑裾,在府中似乎總是能夠將一碗水端平。可如今想來,榮國公對其他人所付出的所有的好,不過只是為了能夠在某一日得到理想的回報。
這個笑面虎不是真的慈祥和善,他只是在物盡其用。
岑黛抿了抿唇,上前扯了扯荀鈺的衣袖,小聲喚了一句:「師兄。」
荀鈺微微緩和下冷漠的眉眼,揉了揉小姑娘的後腦勺,平靜道:「等今日事畢,我們一起回家。」
岑黛擺出了一個大笑臉出來,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那廂岑遠章聽到了動靜,突然抬起頭來,嘲諷道:「荀鈺,你難道就不想將荀家捧上更高的位置?還是說,那外頭的甚麼古往今來最年輕的內閣首輔的名號,能夠讓你覺得滿足?」
荀鈺隨意瞥了他一眼:「國公爺大可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做得了人臣,未必就能完成其他的職責。人生不過一句腳踏實地,若是學不會收斂自己的貪婪,遲早會有撐死的一天。」
岑遠章於是想,他們果然是不一樣的。
只有出身在淤泥里的人才會愈加渴望光芒和力量,而對於那些一早就出生在光亮里的人,或許他們的目光只會停留在更長遠的興衰和存亡上。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無所有者才敢拿上一切去做賭,反之不愁吃穿的人才會更加懼怕失敗。
岑黛並未在宮中久留,剩下的殘局自有璟帝和楊承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