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舊夢之錦瑟劫 (十四)離情
歌舞度流年,昇平晃歲月,宵宵夜夜醉酒日,醒來復明天。
——題記
那一夜着實疲累,一日裏發生了幾日的事,恍恍惚惚間易安有些不適,若說為師傅登台也不過是徒弟的本分,若說藉此機會成就名聲也不過偶然為之,這皆是情理之中的。偏偏那位少年贈送玉珏香囊之情卻始終摸不透頭腦,讓易安一夜難眠。還未來得及認真看清他的臉,只是記得那是個英俊之人,一直板着臉,唯獨和自己笑着,哥哥弟弟也不過是見他年長几歲無心為之,誰知他似乎很是在乎的樣子……風塵之人,偶遇罷了。
見易安房中還亮着燈火,無衣走到他窗前,也不進去,隔着紗看着那落寞的身影,心裏有幾分疼惜,這些原本不該是如此年少的孩子該承擔的。
「我們本是風塵中人,一生所守不過一心而已,至於旁人多是過客,往來匆匆,又有幾人能真的停留,我知道一夜間事多人雜,你一時難以消化,漸漸的也就習慣了,只囑咐你一二事,一者切勿動真情,無論對何人。二者切勿輕信旁人,除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輕易相信,世道艱難,人心叵測,你還小,卻終有一日需要自己面對的。」無衣言及此處,輕嘆一聲,獨自躊躇離去,天也漸漸亮了,久久只聽見屋內傳來一聲「師傅……」
師徒二人居於鄉野,也不必在乎日夜之拘束,易安一夜勞累,獨自燒了一鍋熱水,褪盡芳華,一步步邁入那香湯之中,所觸之處皆有一絲酸楚疲累,散了發,整個人置身在浴水之中,睡意淺淺襲上心頭,便在水中睡去,窗外萬籟皆醒,紅日初升。
小竹林隨風搖曳,蒼山霧靄濃濃,溪水潺潺,鳥鳴幽幽,這小山谷里的晨時清冷幽靜,歲月仿佛在此處沒了痕跡。八月半,天氣漸漸微涼,晨風露重,一爐香,一張琴,一座亭台一個人,他黑衣墨發,秀指素顏,獨自彈奏離人亂的古曲,自有幾分悲愴!
「伊人離去時,驚魂夜夜夢,最是無計悔多情,相識太匆匆,錦裘着身心易冷,杯酒剛暖淚卻寒,看遠山,看不盡孤雁北歸,遇阡陌,卻是夫唱婦隨,恨天心,教有情人長分離,十年期,百年度,千根青絲化白露,天也長,水也長,十里相隔,夜夜望……」
山那頭,皇城裏,寶樓秀閣佳人落淚頻頻,墨扇猶有當時溫,你在何處尋?
「師傅,一夜未睡嗎?」不知何時,易安來到了半山腰的離人亭,他將長袍披在了無衣身上,「徒兒雖年少,不懂情仇愛恨,卻也知道,萬事牽絆太重,唯有放下才好。況且,師傅前日裏受了內傷……」
無衣擺擺手,站起身,阻止了易安繼續說下去,「不礙事,已經好多了。」他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煩心「可是那金台主又派人來請唱?」
「是,師傅。」
「從今以後你便代替我去吧。」無衣頓了頓,似乎在做什麼考慮「一則你可以鍛煉鍛煉,二則為師有些事要去處理。」
易安一聽此話,心裏不禁着急,「師傅可是要離去?」
「嗯,短則數日,長則半年,也許幾個月。」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已經這般大了,也有了幾分本領,只讓你獨自守着這家業幾日便害怕了?」無衣心裏也有幾分擔心,畢竟易安還小,心地太過善良單純,怕是要吃些虧的,可是轉念一想,若不讓他早早地感受這世道,以後一旦離開自己,怕是會吃更大的虧。
「我……」易安有些手足無措,心裏總害怕孤獨一人,在遇到無衣前他不懂孤獨,可遇到無衣後,他便有了依賴,有了念想,有了家的感覺,「我會想師傅的……」三年來,再苦再累都未落淚的易安,此時竟然哭了,孩子那般哭了。
無衣眼眶微微泛紅,伸手輕輕拍着易安的背,第一次溫柔的安慰着「安兒,師傅會儘快歸來的,你要自己學會生活,三年來,洗衣做飯砍柴燒水打點家事,你不是都做的很好嗎?以後師傅會老、會離開人間,但你還小,你還要獨自生活很久很久,是不是,所以現在就要習慣。」他心軟了,易安算是他真正的第一個家人吧。
「師傅不會老的,我要永遠陪着師傅,師傅放心去吧,易安在這裏等你回來!」易安擦了擦淚,看着無衣,仿佛看着一種信念,他教會了他生存做人,視他為家人,他是他的師傅!
山路濕滑卻從未有一次是無衣背着易安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