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要是感覺太難的話，你現在離開也可以。畢竟只是二年級，到了下學期再來不遲……」男法師自顧自地道，沉浸在一種病態的自我陶醉中。

    葉川失笑，搖了搖頭，沒有跟他過多地糾纏。他提起紙筆，寫下第一行字，用數學語言嚴格規範地定義了「時間」、「速度」和「位移」，便開始精確地描述整個「紅鷹追龜」的過程。沒過多久，洋洋灑灑地寫下大段證明之後，便以令人心曠神怡的「證畢」二字收尾。

    男法師接過稿紙，表情頓時變得愕然。稿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數學符號，雖然都不陌生，可連在一起卻叫人看不太懂。他本以為葉川會用文字語言來論證這個過程，卻沒想到用的竟全是數學語言！

    他又盯了片刻，還是沒徹底搞明白，忍不住指着一行符號問道：「這一段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柯西收斂的定義，你現在應該還沒學到。可以翻翻高等數學教材的第三章，裏邊講得很清楚。」葉川淡淡道。

    男法師學過一些數列知識，知道一點極限的概念，但對於更精確的數學表達，那就一知半解了。男法師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生生忍住了。他還沒有蠢到同樣的錯誤犯第二遍，剛剛在鍋面三角上栽過跟頭，不敢再對不懂的東西妄下結論了。這段證明他隱隱感覺是對的，想硬要挑些漏洞，可是數學的表達嚴謹而精確，完全無法玩弄文字遊戲。他看了半天竟發現無從下手！

    「高等數學裏的柯西收斂和微積分，這你也懂？」男法師像看怪物般死死地盯住葉川，心有不甘地問。

    葉川笑道：「略懂，略懂。」

    男法師揉了揉太陽穴，在這一刻，他的內心是有些崩潰的。他終於認識到，葉川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本來他也有點小聰明，成績也算不錯，也會玩弄一些炫目的數學公式、找出一些精彩的小竅門。但是他對數學、物理的認識還停在表面，只能說是「偽學霸」。而現在他發現，葉川似乎是那種真正的學霸！

    這種真正的學霸，從來不會刻意玩弄數學技巧，有很多精微的道理自然而然地就懂了。對數學和物理問題的極深刻認知，讓他們能精準地找到問題的竅要。即便碰上還搞不懂的，有時也可以憑藉浩瀚的智力硬推。

    男法師還在精神崩潰，女法師卻不管這麼多。她有些熱切地望向葉川，用清脆好聽的聲音問道：「那您能不能通俗地解釋一下，這個悖論到底錯在何處？」語氣里已經帶上了幾分請教的味道。

    女法師心思很敏銳，看過證明之後雖然也搞不懂，但她知道葉川一定懂。像這種真正的聰明人，不但能嚴謹地證明，往往還能通俗深入地表達。她對這個問題也是一知半解，模模糊糊地總是搞不清楚，碰上了真正的行家，自然要抓住機會請教。

    葉川想了想，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幅畫面，那是一部叫《將夜》的小說里的一個片段。他以前讀過這本小說，覺得很不錯。現在遇到了相關的問題，自然而然地便想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對女法師說：「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女法師點了點頭，說：「請說。」

    聽着女法師略帶恭謹的話語，葉川心底有些好笑，好像自己倒變成了面試官一般。不過也懶得管那麼多了，他微微吸一口氣，便搖頭晃腦地說：

    「那年春，夫子去國遊歷，遇桃山美酒，遂尋徑登山賞桃品酒，一路摘花飲酒而行。始切一斤桃花，飲一壺酒，後夫子惜酒，故再切一斤桃花，只飲半壺酒，再切一斤桃花，飲半半壺酒，如是而行……至山頂，夫子囊中酒盡，惘然四顧，淡問諸生：今日切了幾斤桃花，飲了幾壺酒？」

    這個問題並不難，女法師微微一思索，很快便答道：「夫子飲了二壺酒，斬盡滿山桃花。」

    葉川點了點頭，說：「所謂『斬盡滿山桃花』，是指無窮之意。夫子把一壺酒無窮地細分，自然斬了無數的桃花。在悖論中，同樣也把烏龜前進的路程無窮地細分了。」

    女法師點了點頭。男法師這時回過神來，雖然有幾分尷尬，但也認真地聽葉川分解。

    葉川頓了頓，又接着道：「但酒無論怎麼分，再怎麼一半一半再一半……總歸還是那壺酒。就好似切蘋果一般，就算切得再細，拼起來也仍是一個蘋果，不可能再多。這即是『收斂』之意。」

    女法師「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