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的葉子早已掉光了，光禿禿的，草坪上的高羊毛草也已枯黃。前幾天剛剛下了一場雪，有的地方雪還沒有完全化掉，草坪上濕漉漉的。一陣小風吹來，路上的行人全都緊拉一下領口，低着頭急匆匆的走過。

    劉傳耀就躺在草坪上，上身穿件大紅色毛衣，外罩一件黑皮夾克。下身一條藍色牛仔褲，左腿褲管挽起，快到膝蓋了，露着藍色的毛褲。右腿的褲腿角不知怎麼弄得，裂開了一條十餘公分的口子。腳上的鞋則是右腳的蹬掉了扔在一邊，只穿着襪子。左腳的鞋還穿着，雙腳腳心對着。頭枕着右手，嘴上叼着一根草葉，左手夾着半顆煙。雙眼看天，嘴裏嘟念着「一缸機點頭，一二三五**，這都什麼事兒呀？這老頭也真有意思，都這麼古老的東西了還拿着當真技術呀，不就調個氣門麼，還不捨得教」。

    他正一遍一遍的嘟念着，有點走神，冷不防有人踩着了他的腳，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躺着的姿勢不變，看都不看就喊道「傳芳，你要死呀？有你這樣做姐姐的嗎」？

    劉傳芳懷裏抱着幾本書，挪開踩着劉傳耀腳的腳，板着臉說「你給我滾起來，整天麥芽糖似的粘着我讓我給你打的毛衣毛褲，剛穿上身就這麼糟踐呀？這年月你見過還有人穿自己打的毛衣的麼，都是買的羊絨衫兒」。

    劉傳耀動都沒動一下，一臉無賴相的說道「哎呀，我的好姐姐呀。那是誰說的呀，說自己打的裏面傾注了一片愛心。你能給你那個狗喘氣（苟瑞奇）打一身兒，哦，就不能給你弟弟我打一身兒呀，這裏面不也傾注了老姐你對我的一片愛心嗎」？

    劉傳芳早就習慣了這個弟弟了，聞聽他這麼一說，隨口說道「早就知道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趕緊給我起來」。

    劉傳耀扭頭看看劉傳芳，依舊一副無賴的樣子笑着說「姐，我都說多少回了，有本事你給我吐個象牙出來看看」。

    劉傳芳看看劉傳耀說「咱媽可說了，就你現在這樣，將來家裏啥都不給你，都是我的」。

    劉傳耀不屑的說：「切，好像我稀罕似的。我現在正在學習高新技術呢，等咱畢業後，我帶着你回去造飛機去，啊」。

    「就你呀，跑修車鋪去學兩天修車，你就造飛機了？你先給我造個拖拉機出來我看看唄。我就納悶了，就你這邋遢樣，整天渾渾噩噩的不着調，佘愛玲怎麼會看上你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告訴你，咱們家的情況只要你別亂說就行」。

    「呸，你就臭美吧你。你儘管放心，這兩年我從來不提咱們家的事兒」。

    「那就好，這就叫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再說了，我懷疑佘愛玲眼睛不好使，要不是高度近視，再就是瞎眼了。要不，他怎麼會看上我這麼個四六不分的混蛋小子呢」？哈哈哈。劉傳耀大笑起來。

    「哎，愛玲來了啊，我走了，你就在這躺着吧」。

    劉傳耀依舊躺着不動，一撇嘴哈哈笑兩聲說「就她會來這？早跑教室去了吧」。

    劉傳耀說完見沒有回話了，仍舊躺着沒動，高喊道「老姐，用心學啊，把筆記做好，回頭我看看」。

    話音剛落，胯上被人踢了一腳，劉傳耀這回喊道「你踢我上癮是吧，趕緊給我滾，去上課去」。

    他話還沒說完呢，一隻小手伸到了他的前胸，輕輕地揉搓着，輕聲漫語的說「劉傳耀，你就躺着吧，這天兒你躺在這就算凍不死你。你自己看看你手中的煙是不是快燒着手了，小心自己點着這片草，一把火燒死你」。

    這回，劉傳耀一翻身坐起來，也笑嘻嘻的輕聲漫語的調侃說「哎呀，我當誰對我這麼溫柔體貼呢，原來是我的小愛玲啊。你放心，我就是真死了，你抬頭往城外東北角看，不遠，大約五十來里路吧，那有個大煙囪。明早我會站在上邊，迎着早上的朝陽，拍打着身上的塵土，向你招手的」。

    「你給我滾，你都被燒成灰了，還向我招手？我就想不明白，像你這樣整天無所事事，你怎麼會門門考試過關的」？語調一轉，佘愛玲接着說「後天要放寒假了，我今年跟你回你家看看去吧」。

    這回，劉傳耀有點緊張了，連連搖手說「別別別，你看我這身打扮，你就該知道，我家窮的無立錐之地呀，你說　你跟我去了，我把你放哪呀？你不看我整天四處打工，勤工儉學自己賺錢養活我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