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四當官 第二百四十一章 誰算計誰(二)
余有福護送顧家少爺去京時走得是水路,跟韓秀峰來江蘇上任走得一樣是水路,見識過漕船上的那些比「銅天王」還要可惡的旗丁和水手。
漕船上的人蹈江涉河,日曬雨淋,經歷寒暑,終年不得歇息,遇到逆行、擱淺、穿閘、過壩,甚至要用縴繩拖着裝滿漕米的船行進,是非常辛苦。如遇洪水汛期、天氣突變航行還有相當大的風險,一年不曉得會有多少船工水手葬身魚腹。
他們全是苦命人,但他們中也沒幾個好人。
漕運本來全是旗丁,在各納漕地方組編船幫,每幫有船十幾艘至幾十艘不等。後因旗丁缺乏,漕運難以維持,船幫就私下雇募水手,再後來雇募的水手越來越多,朝廷就明令每艘船上除只留兩名旗丁押運,其餘十幾名水手全改為招募。
而能過得下去的百姓是絕不會拋家棄子跑船的,招募的全是些無籍無貫的無業游民,其中大多為光棍、叫花子和有走投無路的地痞無賴甚至朝廷通緝的賊匪。
他們隨幫行走,聚散無常,人一多自然少不了爭鬥,經常因為爭「頭篙」、「頭纖」之位大打出手,漸漸地為了相互之間有個照應,拜師收徒之風大盛,幫派、會黨應運而生。內部等級森嚴,唯教首之命是聽,對不服者濫施剁指、截肢、挖眼等酷刑。
他們逞強好鬥,不但幫派之間械鬥不已,對沿河商家百姓也是騷擾不斷,甚至燒殺搶掠!
從京城去江寧的這一路上,親眼目睹他們是怎麼設置圈套敲詐勒索的,要麼故意破壞漕船衝撞民船,以毀壞官船為名勒索;要麼設計將漕米傾倒在民船上,再以偷盜官米為名訛詐分肥;要麼在淺澀的航道上藉口駁運漕糧,肆意佔用民船,民船不給錢不得脫身。更有甚者,用漕船阻塞河道,對通行民船甚至官船索取「買渡錢」、「排幫錢」,形同剪徑。
正如韓秀峰所說,許樂群和他背後的那些人真要是安分守己,躲漕船上的人那些人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收留,難道不擔心引狼入室?
余有福意識到接下來要對付的全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憂心忡忡地說:「張老爺病成那樣活不了多久,張二少爺應該不會錯過這個發財的機會。只是就算張二少爺能調到兵,能趕得上,不曉得許樂群那一撥私梟的行蹤,到時候讓張二爺去哪兒抓?」
「找保正甲長,讓串場河和運鹽河附近村莊的保正甲長幫我們留意?」潘二下意識問。
「不行?」韓秀峰不假思索地說。
「為啥不行?」潘二不解地問:「四哥,擱五天前,他們不一定願意。但現在不是五天前,別說那些保正甲長,就顧院長和王老爺那些士紳都很服,我覺得他們應該會幫忙。」
韓秀峰一邊示意他去磨墨,一邊解釋道:「他們估計會幫着留意,但這麼一來很容易走漏風聲。相比許樂群說的那一撥,許樂群和他背後那些人這一撥才難對付,他們雖然跟我們一樣是外地人,可他們在這裏生活多久,一定有不少耳目,消息一定會比我們靈通。」
「要麼找個可靠的人去河邊盯着他,他不是有手下嗎,盯着他那些手下也行。」
「不行,萬一打草驚蛇咋辦?」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不能靠猜吧!」
韓秀峰起身走到書桌前,攤開一張紙,拿起筆:「百姓常說白道黑道,我們現而今是官,自然是白道,但擱海安這地方,本地的士紳百姓乃至關在班房裏的那些地痞無賴也全是白道,跟鹽有關的才是黑道。黑道上的事自然要找跟黑道有勾結的人去打探,而衙門裏恰好有這麼一個人。」
「誰?」潘二忍不住問。
「李秀才!」不等韓秀峰開口,余有福便脫口而出道:「姓許的想用兩條人命把我們綁上他的賊船,甚至還打算幫他們把李秀才也弄死,我們為啥不能讓李秀才去對付他?要說對海安和富安熟悉,他們那些住海邊上的鹽商還能有家住富安人在海安,而且一樣靠勾結私梟賺錢的李秀才熟悉?」
「我就是這麼想的,等寫好信,就把他請過來聊聊。」
……
李秀才這幾天過得很憋屈,擱以前快過年時就算什麼也不干,坐在衙門裏也能收三五百兩銀子。可現在那幫販私鹽的不但不敢來鎮上,甚至會以為給他送銀子沒用。
下午那兩個是從泰州直接過來的,路上沒有停留。要是在白米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