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太子 第一千八十一章 操之過苛過急之罪
蘇子籍已脫掉了油衣,穿的是常服,絳紗袍,白紗中單,似乎根本沒有染上一點雨水和泥穢。
他看了一眼驚得瞠目結舌的張岱,問:「怎麼,不認識孤了麼?」
「太孫!」
張岱這才勐醒過神來,俯伏在地行禮:「這……這太出於臣的意外……」
太孫已派使者告訴民變已起的事,足以說明太孫重視民變,知道民變有多危險。
可既已知道民變危險,又為何親身涉險?
難道是為了他張岱?
不,不可能!
並且,為君者,為太孫者,也不能任性。
只僅僅磕了下頭,張岱已恢復了清明,起身一躬身:「太孫您,不能在這裏。」
「你或疑心孤為什麼來?」
聽聽外面,雨聲和喧鬧聲已隱約聽聞,蘇子籍看着,舉着火把的百姓就已越過中山了。
現在已能隱隱聽到外面的動靜了。
站起身,從半開的窗戶望出去,能隱隱望到。
這道觀本就坐落在山上,位置比半山腰高一些,不到山頂,卻也差不了多遠。
以張岱現在站的位置,一側頭,就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
「也許是孤耿耿於懷,想問你,為什麼要留下吧?」蘇子籍望着越來越靠近的火光,說着。
剛才靠近,張岱寧知是死,卻態度從容,還批示公文,一絲不苟,大有刀斧臨身而不變容的態度。
不得不說,不看張岱才能功績如何,只看這震驚,就的確不是普通人。
這樣的人,勸也沒用。
可為什麼要從容赴死,給自己埋個地雷呢?
要說恨自己,第一看見自己的反應卻也聽不了假。
聽了太孫問話,張岱頰上肌肉不易覺察抽動了一下,沉默了。
蘇子籍便也不再問,也不坐下,只望着張岱:「不說這個了,孤只是想問,你要調查糧倉,懲治貪敗,卻惹得民變,有這一條,怕是以後史書,難逃其咎,你——不悔麼?」
仿佛,太孫來這一趟,就是為了問這個問題而已。
太孫沒開口繼續質問,張岱鬆了口氣,即便太孫這個問題同樣很尖銳,表情卻很平靜,答:「太孫,這是兩回事,食國家俸祿,就辦國家之事,哪有既能辦事,又有讚譽的兩全事呢?」
「有,也非我張岱能辦!」
「並且,天下難事,毀謗事,總有人去辦,為什麼不能是我張岱呢?」
這樣的態度和回答,似乎都在蘇子籍的意料之中,他點點頭,並未因此而驚訝。
屋內一下就安靜了下來,這一安靜下來,隱隱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喧鬧,是百姓離這裏越來越近的動靜。
已經有衙差發覺,緊張佈防,喝令禁止。
張岱耳朵動了動,站在那裏不動,只望着太孫。
太孫望着窗外遠處的火光,突然又問:「你平時清苦,雖有讚譽,其實毀謗也不小,你心裏憤過,恨過麼?」
這問題,其實也是外面一些人偶爾想到張岱時,會想到的問題。
張岱是個清官,是對自己要求非常高,辦事非常決絕的官。
別看張岱還能喝上參茶,那是出來辦差,朝廷給的份例。
喝這參茶,為了提神。
而提神,是為了辦差。
仿佛他這一生,都是在為這國家而活,為了辦差而活,為名聲而活。
但最後一點,現在也可能要失去了。
過得這樣苦,值得麼?
張岱垂下頭,沉默了,就在蘇子籍以為張岱可能不會回答時,他卻又抬起首,答:「雖九苦而不悔。」
蘇子籍再次點了點頭,轉臉過來,語氣變的冰冷:「不悔,但苦還是苦,所以,你就心懷戾氣麼?」
「太孫何歧我如此之深?」張岱驟然變色。
之前的尖銳問題,沒有讓張岱變色。
蘇子籍最後一個問題,卻着實戳痛了張岱。
張岱消瘦的臉上,流露出了真實的怒意。
仿佛是雨夜,都感受到了怒意,「轟」一聲,窗外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