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幽靈

    老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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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如如來端坐雲端，我以一個幽靈的方式，進行着我的靈魂之旅。

    無數個黎明和黃昏，我曾悄悄地在某個沙灘上；迎着河邊微微的風。我總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冥冥中有一雙眼睛疲憊而又沉重地張着，那眼睛透出一道飄忽的光亮。似乎充滿心事，又似乎充滿期待。但我不知道這眼睛在什麼地方。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在這眼睛的注視下，變得充滿遐想；我變得不再是我。

    我並不是一個固定的物體，有時我是一陣風，有時我是一滴水，有時我是陽光，有時我是空氣。我時而成為人身後的一道影子，時而成為人肩上的一粒灰塵。儘管有時候，我心裏也會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指點江山的衝動，但我清楚，我始終不過是一個幽靈。

    當然我也曾償試着有所行為，有作為人的那份動感。但我永遠也無法做到，我只能保留着收藏這些原始的動機。

    我喜歡迎着眩目的陽光，看着天空，這時候我就是那片籠罩着世界的陽光。我要世界在我溶溶的光暉映照下，把思緒的長索交到我的手上。我拿着這根長索細細地把玩。看它上面的結頭，看它交織在一起的心絲，千迴百轉。這個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很乖的孩子，手裏拿着一個玩具，用那種清亮清亮的目光，傾注着那段被鑄鍛的光陰。

    在我無盡的遐想中，當我從水面上掠過，當我在人們的眼睛裏穿行，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我的面孔的色彩，我的無所不見的神眼，我的風一樣的軟、鐵一樣強的身體，還有我不會說話的嘴巴，我都不能看到。我甚至在所有人的口中，也聽不到任何關於我的描述。

    這是我的神奇，還是我的可悲？

    在這個程度上，我還不如一塊石頭。有的石頭滿是稜角，有的石頭被石匠鑿成四四方方。還有的石頭在河水裏被刷得圓滑。無論是怎樣的形狀，人們一見到就會說：瞧，這塊石頭。

    可是沒有人知道我，我只能在某一個角落，老老實實地做我的幽靈。

    我喜歡在遐想中巡視世界，以那種貫穿時間的目光。

    我遐想依附在一個人的背影上，隨後凝成一個光亮，從他的眼光中深入進去，一直走到他的心臟。這時候，我可以感覺到自己在他的心臟里，聞到他暗紅的血流動時發出的在花朵般的香味。我可以縮緊身子，成一根長滿紅繡的釘子，在他心的一角蹲了起來。或者乾脆就象一條小蟲子似的蠕動起來，從一個長滿紅鏽的小釘子蠕動成一隻鮮艷的毒磨菇，並迅速生長，愈長愈大。

    有時候，我的遐想也會收聲斂氣，凝神歸意，就象一塊浸透了水的木板滲入水中。我會時而聚攏，又時而飄散。

    但我卻始終不能日漸歸一。

    儘管我可以在每一個角落走進走出。儘管我可以在陽光下面漫無目的地漫遊。儘管我還可以用浮散的身體做一隻小小的風箏，馱着一個執拗在天空中奔跑。可這些都是暫時的，我不能凝固成一個完整的自我，我只是一片塵埃，一陣清風，一朵漂泊的雲彩。

    我只是飄浮，徘徊。

    我開始懷疑這個世界是否真的存在？它是否只是我的一種臆想？又或者我是否存在，我是否僅僅只是我自己的一個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