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堂病案簿 山雨歇 · 八
馮煙睜開雙眼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屋頂上的血跡。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現在約莫是卯時左右,而她昨天睡下的時候,還沒到正午。按理說,自己警覺性很高,就算受了些傷,也不會連續睡這麼久的……那這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才導致了屋頂會有這麼一大片血跡;而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她卻並沒有驚醒?
難道說,是趙寒涇用了什麼手段,令她無法醒來的麼?
就在這個時候,趙寒涇聽到了屋裏的聲響,從門口探進來一個小腦袋瓜:「你醒了?」
昨夜下了一宿的雨,早上起來天徹底地放了晴,他估摸着今天的陽光肯定不錯,再加上手指上的小傷口也基本癒合,於是把前一天淋了雨沾了血的衣裳被褥拆出來,翻出一大把皂角,閉着眼睛統統給搓了個乾淨,都攤開掛起來晾上。
「你過來。」
「啊,怎麼了?」趙郎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擦了擦手,走到炕邊。
下一瞬,一抹寒光便直接抵上了他的頸側。
「你等下,我有東西要給你看!」見她不打招呼便拔出了刀,趙寒涇驚得後退一步,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雙魂症發作了,只好焦急地把手伸進懷裏,去摸昨天馮阿嫣寫下的那封信。但越是着急他的手就越抖,摸了半天都沒摸到紙的一角。馮煙本來就警惕,再看他似是要從懷裏掏什麼東西出來,她的身體本能先於她的思維做出了判斷:那一定是什麼武器——於是長刀條件反射般衝着趙寒涇的手劈了下去。
恰在此時,趙寒涇終於摸到了那封信:「這是昨天你寫的、啊——」
他驚呼一聲,仰面跌倒在地上,看着自己鮮血淋漓的左臂,終於明白,為什麼昨天他設想的時候,會覺得自己委屈。
因為他根本就什麼壞事都沒做。
她自己寫的?馮煙從小郎中手裏抽走那頁紙,打開並快速瀏覽。按照字跡和行文習慣來看,那的確像是她親筆寫下的,只是……雙魂症?她閱讀的速度登時放慢了些,仔細推敲着「另一個自己」所作下的計劃,以及對某趙姓郎中的猜測。
不管這些都是不是真的,她都必須要留下這個身份可疑的人——如果他只是個普通郎中,而自己的確患上了雙魂症,那麼一切都好說,自己也不會虧待於他;倘若這個人心懷不軌……她覷了眼地上已然昏迷的人,那她也得看看,他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打定主意,馮煙按照摺痕折回去,揣起那頁紙,輕輕鬆鬆把郎中拖到牆邊,扶着人靠牆坐好,直接撕掉了他左邊的袖子。她翻找出藥和棉紗,待認真檢查傷口時,突然發現,在傷口旁邊,趙寒涇的左臂上,有一塊小小的燙疤。
那燙疤的顏色很淡,不仔細瞧的話,是看不出來的;但它的輪廓又很清晰,仿佛就是拿了一枚雲紋的香篆,烤熱了直接烙上去似的。
她盯着那塊疤痕,足足盯了十幾息的工夫,抬手便把人給抱到了炕上。
倘若這塊疤痕並非仿製的話,她似乎能明白,為什麼趙寒涇說,他能治失魂症。
趙寒涇做了一個夢。
血。
滿地的血。
木架子上掛滿了許多圓溜溜的東西,宛如風鈴似的,打着轉兒搖晃在半空中。當其中某個東西的正面轉向他時,趙寒涇幾乎要尖叫着蹦起來——那是他師父的臉!架子上掛着的那些東西,全是圓溜溜的人頭!
但他蹦不起來,也喊不出聲。
他早被人塞住嘴巴捆了起來,押到了一個樹樁做成的砧板旁;他們摁着他強迫他跪下去,把他的腦袋墊在砧板上,然後扒開他的衣領,直扒到肩膀底下,把他的後頸完全地露出來。
衣衫浸透了那些已經死去了的血液,冰涼的刀壓在那截纖弱的頸子上,趙寒涇想要反抗,他寧可自裁也不願意死在這些人的手裏,但他渾身的氣力都仿佛被抽走了似的,只能戰慄着隨他們擺弄。那刀又往下壓了壓,一道冷漠的聲音在他耳邊質問道:「你是誰。」
是馮煙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是馮煙?
——「你到底是誰?」
她機械又麻木地問道。
到底是誰……我到底是誰……趙寒涇張了張嘴,但他的嘴被塞住了,他只能無助地發出些「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