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光航一連消失了好幾天，等江楓再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7月18日，夏穆苪的遺體火化下葬，公墓是他生前挑的，就連殯儀館都是他生前定好的。他早已將自己的生前生後事安排妥當，只等着泰豐樓順利開業，然後從容赴死。

    章光航邀請江楓，江衛國，江衛明還有隻見過夏穆苪一面的江守丞去參加葬禮，地點是夏穆苪生前定好的殯儀館。

    這是夏穆苪在人間的最後一站，自此之後，他將化為塵土，長眠於地下。

    由於兩位老爺子，江楓還有章光航都不在，大家商議了一下索性關店一天，營業不差這一天。

    於是北平城在7月18日準備外出吃飯聚餐的普通民眾驚奇的發現，剛開業沒幾天的泰豐樓突然暫停營業休息了，八寶齋、同德居、永和居、如意坊還有順和樓也不知為何全都暫停營業休息了，當他們準備轉而去其它老牌中餐館就餐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那些館子大多也都暫停營業休息了。

    所有餐館暫停營業的原因都是一樣的，他們的廚師去參加一位老前輩的葬禮了，餐館無法照常營業。

    江楓和兩位老爺子帶着花圈和輓聯前往殯儀館，江守丞因為醫院排班走不開沒有來。江楓穿着之前參加李明一葬禮時穿的那套深色且沉重的衣服，遠遠地就看見了站在殯儀館門口的章光航。

    章光航穿着黑色西裝，胸口別着一朵白花，看見他們便走了過來。

    「我帶你們進去。」章光航道，神色有些疲憊，精神也很萎靡，一看就知道他這幾天都沒怎麼睡覺。

    門口有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發白花，江楓幾人一人接了一朵，朝裏面走去。

    江楓意外地發現居然來了不少人，挺大的場館都快坐滿了，大多都是中年人，有一些老人，還有一些江楓所熟悉的面孔，全場可能就江楓最年輕了。

    江楓眼尖地發現了佟德晏身邊有幾個空位，帶着兩位老爺子朝他那邊走去。

    「佟老師。」江楓沖佟德晏打招呼。

    佟德晏當過江楓的評委，雖然不是其他綜藝節目那種老師帶學員形式的評委，但叫一聲老師也沒錯。

    佟德晏不習慣別人叫他老師，有點彆扭，但江楓是他所看好的晚輩，沒說過他壞話也沒得罪過他，只能不自然地沖他點點頭。

    江楓環顧了一下四周，大致估計了一下來參加夏穆苪葬禮的人數，將近百人。

    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也是一個非常令人吃驚的數字。夏穆苪這些年幾乎把能得罪的同行全都得罪了，沒機會得罪的也創造條件直接或間接地得罪了，江楓原以為來參加他的葬禮的大多數都是食客，但是剛剛一路走過來聽他們說話感覺絕大多數都是廚師而不是食客。

    靜坐了十幾分鐘，葬禮開始。

    奏哀樂。

    全體肅立，致敬，敬獻花圈。

    宣讀悼詞。

    向遺體告別。

    殯儀館的化妝師的化妝技術很好，夏穆苪這樣一個永遠嚴肅，陰沉，很少會笑的人，想起他就絕不會和慈眉善目這類詞聯繫在一起。

    但江楓見到夏穆苪遺體的時候，卻覺得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將近百歲的老人，慈祥，和藹，就像電視上演的那些總是笑眯眯的老人一樣。

    只不過這個慈眉善目的夏穆苪，是躺在棺槨里的。

    追悼會一結束，夏穆苪的遺體就該送去火化了。

    近一千度的高溫會燒掉一切，毛髮，皮膚，脂肪，骨骼，一切都會化成灰燼，成為骨灰，裝進小小的骨灰盒裏。

    他的過往，他的記憶，他的情感，他的愛恨，也將一起裝進這個小小的骨灰盒裏。

    這是夏穆苪留在這世上最後的東西。

    葬禮結束了，來參加的人卻沒有離開。江楓看見了許成，準備過去和他打個招呼，也順便告訴他由於泰豐樓今天停業他預約的瓦壇花雕雞得往後延一日。

    王秀蓮，季月和房梅會挨個打電話通知，但江楓覺得既然看見了還是當面說一聲比較好。

    許成是個名人，無論是在商界還是廚藝圈都是名人，圍在他身邊和他客套寒暄的人不少，江楓想擠也擠不過去，索性就在旁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