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那一瞬間就知道結果，所以他的懼怕和後悔都是裝出來的。

    他很明白皇阿瑪要他怎麼說。只是那一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

    「皇阿瑪，兒臣覺得，此次必須要戰！小小的一個準格爾部，是皇阿瑪的仁慈，叫他們苟延殘喘多年。如今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兒臣願意領兵！」大阿哥往前膝行了幾步，一臉怒意。

    「好！」康熙爺笑了起來：「這才是我們滿族的巴圖魯！起來！都起來。太子也起來吧。」

    眾人謝過康熙爺，太子也謝過了康熙爺，起身坐回去。

    「兒臣願意領兵！皇阿瑪叫兒臣去吧！」大阿哥又說了一句。

    這時候，明珠起身：「皇上，大阿哥。」

    「准格爾部如此做，我大清是一定要出兵的。只不過，如今是寒冬，實在不是好時機。臣倒是有個想法。」

    「你說。」康熙爺這回就不怒了。

    明珠應了是，就要說。

    太子爺坐在那裏，就跟什麼都聽不見似得。

    哪怕明珠的意見與他是一樣，可皇阿瑪不聽他說，只是將他說成了怯懦怯戰，他也不再說什麼。

    「依臣的意思，不如先派出一部分人。幫着那幾個部落先度過嚴冬。也摸清周遭地勢與局勢。如此一來，不必大軍馬上出動。等開春，大軍要開拔的時候，咱們一來糧草都跟上了。二來也摸清了周遭的情況。三來，周圍部落對準格爾部都恨之入骨，那時候自然也願意祝大清的大軍一臂之力。豈不是更好？」

    「嗯，明珠說的是。」康熙爺完全已經收起了怒意，點頭：「只是這人選，該怎麼選？」

    「皇阿瑪，兒臣願往！」大阿哥再度跪下：「兒臣別的本事沒有，打仗是不怕的。兒臣去，也代表了大清的決心，周遭部落也會更信服！何況，兒臣押運些糧食去，也更容易叫他們滿意。」

    終究蒙古算是大清的，今年本就艱難，如今又是出了這事，不救助說不過去的。

    只是如此一來，這蒙古人自然記得是大阿哥胤褆的好。

    不過此時此刻，大阿哥倒也不是圖這個。想要出頭，沒軍功是不成的。

    太子爺如此……

    此時正是出頭的時候啊。

    「好了好了，起來，大冬天的動不動就跪下作甚？」康熙爺笑了笑，還親自彎腰做出個扶着的動作來。

    大阿哥忙自己起來：「皇阿瑪是知道兒臣的，兒臣就是這性子嘛。」

    「急性子，你先起來。要打仗，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這件事還要細細商談。何況，就算是你去，押運的糧食一時間也沒有那麼快，總要給戶部時間。好了，先做好。」康熙爺此時就跟每一個耐心勸慰自己不懂事的兒子的老父親一樣。

    大阿哥撓頭，然後坐下來。一副只聽皇阿瑪您的話的樣子。

    四阿哥覺得難堪。

    當然不是為了自己，他們這些個皇子是沒資格說話的。他為太子爺難堪。

    他為太子爺難堪，其餘兄弟一樣為太子爺難堪。

    如今能在這裏議事的兄弟不算多，但是也有這麼三四個了。當着這麼多弟弟的面，太子爺這般沒臉，他們都坐不住，何況太子爺？

    可太子爺坐得住，坐的穩穩地。

    四阿哥一邊為太子爺難過，一邊又覺得太子爺不愧是太子爺，真真兒是寵辱不驚。

    明珠的意見，就算是被康熙爺採納了。

    接下來，索額圖的意見也是這樣，只是補充了些細節。

    不管私下裏兩人合還是不合，至少面上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絲毫沒有不是同陣營的感覺。

    看起來，都是為了大清，做的極好。

    索額圖也沒有為太子爺申辯的意思，在場誰看不出，萬歲爺就是不滿意啊。根本都不聽完太子爺的話，就說他了。

    明知道的事，何苦來的？

    最後定下章程，果然是大哥要去蒙古。不過也不光是他，還要帶幾個文臣。

    點兵也不是一時的，糧草也要時間調配。

    於是定下了十日之後出發。

    十日之後，那可就是十月二十八了。馬上就是十一月，一年裏最冷的那幾個月。

    蒙古比京城可冷多了。

    當夜，戌時末的時候議事完畢，大阿哥被留下來陪着康熙爺用宵夜。其餘人，包括太子爺，都回去了。

    出了乾清宮，四阿哥距離太子爺最近：「太子爺，臣弟先回去了。」

    「老四啊，回吧，你們如今遠了，路上走慢點。別太快了，迎風吹着凍着。」太子爺笑了笑，還拍了一下四阿哥的肩膀。

    「是，臣弟知道了，您也回去吧，雖說不遠，但是冷的很呢。」四阿哥覺得眼眶都有點紅。

    這些年裏，其實太子爺對兄弟們都很好。

    還很小的時候，沒去阿哥所呢，那會子乾清宮他還去的少，見皇阿瑪平時都在承乾宮裏頭。

    偶爾在乾清宮裏見着太子爺，他總是將自己的好吃的分給弟弟們。

    那時候還很小，再後來，就沒有這事了。

    沒有誰敢跟太子爺打鬧說話，可小時候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因為年紀差不多，卻是經常打鬧的。

    如今的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也像是他們小時候，也常打鬧的。

    這一想，太子爺也寂寞啊。

    出了宮，與三阿哥五阿哥道別之後，各自騎馬回府。剛才宮裏叫的急，都是騎馬來的。

    凍死也不能叫宮裏等着啊。

    四阿哥騎馬回了府里，整個人都凍得快沒知覺了。

    蘇培盛伺候着，想叫四阿哥先更衣來着。可四阿哥連前院都沒回去，就徑自往後頭走。

    嗨！還去後院！

    「主子爺……」蘇培盛也不好問您去哪啊。只能跟上了。

    四阿哥不說話，宮裏這些事，就跟一塊大石頭一樣，將他的心都壓住了。

    煩躁的很，也難受的很，不樂意一個人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