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之銃 第二十五章 朋友
更新:09-15 02:09 作者:Andlao 分類:女生小說
海浪聲、人群聲、機械聲、蒸汽聲……這個世界似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喧囂的聲音不斷,混雜在了一起,疫醫卻不覺得擾人,反而覺得這才是生命的氣息,這個世界充滿活力,而不是死氣沉沉。
「你這是手下留情了嗎?按照你的能力,我根本沒有殺死你的可能……哪怕那只是你眾多軀體之一。」
疫醫望着天海交界的北方說道,棕色的大衣下有密密麻麻的隆起,隨着秘血的注入,他的自愈開始加速,空蕩蕩的衣袖下已經有了些許的支撐。
「算是吧,殺死我的感覺如何,有成就感嗎?」
勞倫斯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和疫醫之間隔着小桌,他依舊戴着那面漆黑的面具,風輕雲淡。
兩人坐在一起,一片平靜,好像很久未見的老友一樣。
這種轉變真顯得有些突兀與詭異,明明幾分鐘前還在不死不休,結果現在就像在同進下午茶一樣,似乎剛剛的血戰只是一次休閒的打鬧而已。
「成就感?怎麼可能啊。」
疫醫自嘲似地笑了,要不是勞倫斯語氣過於認真,他都在想這個傢伙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感覺很糟糕,我這麼努力,用盡手段,還是在你放水的情況下,用偷襲的方式殺了你,」疫醫說着搖了搖頭,聲音里盡顯無奈,「我果然只適合當一個學者,打打殺殺這種事真的不適合我。」
看起來勞倫斯被逼入了絕境,實際上疫醫很清楚,只要他稍微認真一些,抱着殺死自己的心態戰鬥,疫醫是沒有可能走出那黑暗的地下。
「不過……你這算是放過我了嗎?勞倫斯。」
他偏過頭,看向身旁的勞倫斯,漆黑的面具好似深淵,其中吹來帶着血氣的微風。
「我不清楚是什麼使你的想法轉變了,但之前的某個瞬間,你一定想過殺死我這件事吧?」
疫醫問道。
勞倫斯直視着前方,濃重的蒸汽從鐵甲船上湧起,士兵們在其上排好隊列,讓這沉睡的鋼鐵巨獸甦醒過來,它吞吐着濃煙,咆哮的火在鐵軀下縱橫。
他沒有急於回答疫醫的問題,而是這樣沉默了很久,當有海鷗飛過、海風拂面時,他才緩緩說道。
「是啊,我最開始真的想過殺死你,在某種程度上來講,你比我還要強大,憑藉着你腦海里的知識,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創造出恐怖的軍團。」
他的聲音如之前一樣認真,勞倫斯沒有開玩笑,這個傢伙幽默細胞少的可憐,幾乎沒有一樣。
「這大概就是戰士與學者的區別吧,戰士只能解決現在,但學者能鑄就未來……」
視野內也有士兵走過走去,整個赫恩大教堂都被嚴格防守着,而勞倫斯可以輕易地變成其中任何一個人。
「之前你和我站在一起,這支軍團聽命於我,可當你離開我時,很難保證你不會為其他人打造一支這樣的軍團,就比如英爾維格,一旦他們擁有了這樣的力量,配合着蒸汽的科技,高盧納洛毫無抵擋的可能。」
聽着他的話,疫醫覺得有些頭疼。
「你一直很難信任其他人,勞倫斯,你的多疑讓你變成這個鬼樣子,也弄得周圍人不好受。」
疫醫說着補充道。
「好吧,仔細想想,你周圍人也沒幾個人,這麼看來我還真是蠻倒霉的。」
他想了想,又問道。
「那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想法呢?如果你想你有很多辦法讓我永遠地留在那裏,而不是坐在這裏和你交談。」
疫醫回想着剛剛令人心驚的戰鬥,他幾乎是在與死神起舞,稍有不慎那個墜入黑暗的屍體便是他自己了。
但不清楚為什麼,勞倫斯最後放棄了,他讓自己殺掉了那個軀體,還在這裏準備好了的衣物與秘血,擺好椅子,和自己這樣難得地閒聊了起來。
疫醫都覺得這算不算是某種忠心度的測試呢?但問題是這個測試的時間有點不太對,按理說不應該是加入時做嗎?自己這個要走的人怎麼也要來上一回。
「大概是你當時的話吧,無論希望多麼渺茫你都想試一試,這麼來看我們都一樣,勉強算得上是同類吧。」
勞倫斯說着摘下了面具,自從戴上這面具後,他便很少摘下它,現在看起來倒有些平凡的感覺。
實際上面具下的面容已經不重要了,真正能代表勞倫斯的反而是這面具,現在它被摘掉了,其下是一張普通的面孔,疫醫略微地有所印象,記得他大概是軍團中的一名士兵,但現在他是勞倫斯了。
軍團是勞倫斯,勞倫斯便是軍團。
「怎麼,你對我產生了共情?一個怪物對另一個怪物的共情?」疫醫說着直起雞皮疙瘩,「哇,這聽起來可太嚇人了,就像一個荒誕的故事。」
勞倫斯面無表情,他沒有在開玩笑。
「更主要的還是你之前說的,你覺得你會死……」
勞倫斯的聲音頓了頓。
「死亡對於我們而言已經變得模糊了起來,可哪怕是這樣你依舊覺得你會死,死在追求真理的路上,死在那個冰冷的北方。」
死亡,一個無比嚴肅又殘酷的詞彙,但在這怪物般的兩人身上,它就像失去了原有的意義一樣,這是屬於凡物的詞彙,再也限制不了這些踏上升華之路的怪物們。
可現在不死的怪物就好像預知到了什麼一樣,他知曉了自己的死亡,平靜地接受,欣然前往。
「我的話沒那麼絕對……不一定的,只是有些不安而已。」
疫醫短暫地想了想,接着說道。
「我只是推測,那裏一定有什麼危險存在,不然以獵魔教團的歷史,他們不可能不發現這些疑點,要是這樣的話,他們早就對北方展開了遠征,可結果是什麼都沒有,那麼這隻剩下了兩個可能。
要麼北方的盡頭只是一片荒涼的冰川,要麼就是有什麼東西守在那裏,所有前往之人都沒有歸來的機會,這樣真理的秘密就被永遠地埋葬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