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亭中讀書

    風雪依舊，老者如先前一般，一步一步沿着山間的小道，向着前方走去，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的懷中，抱着一個孩子，一個出生不過一年的嬰孩，他，叫作夜無殤，他，是個孤兒。

    老者在風雪中，前行着，懷中的夜無殤睜着烏黑的眼睛，一雙清澈的眸子滴溜溜的轉着，試圖去觀察這個陌生的世界，他扭動着身子，柔弱的小手竟然就這般從襁褓中伸了出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眼前白花花的東西。抓到了東西的他，樂壞了，「咯咯」的直笑，小手輕輕拉了拉，又接着笑。

    老者似有所感，低下頭，看這個可愛的嬰孩抓着自己的白鬍子，笑個不停，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有些愉悅，不自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可是很快，他就愣住了，笑容僵在了臉上，漸漸轉化為苦笑——有多少年了，他已經不曾笑過了？甚至連強顏歡笑都沒有過。自從肩上背負起那份使命，那份責任的時候，他就再沒有笑過了。

    看着孩子純真的笑容，笑得那般無憂無慮，那般天真無邪，老者的心突然了一瞬間的觸動，旋即，他明悟了，他釋然了，他，笑了。

    在這一刻，他的心境升華了，在這一刻，久久不曾動彈、凝滯不前的修為，竟然鬆動了，然後，突破了。

    「你我的相遇，或許，真的就是天意吧！不然，這一切，又作何解釋呢？」老者臉上掛着笑容，笑的那麼真，那麼的輕鬆。

    ……

    ……

    十年後的一天。

    「夜無殤，你在做什麼？今日的功課你可曾做完了？」在山頂林間的一個小院落中，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盤坐在一座涼亭中，右手持的一卷書，正怒視着不遠處得一個少年，厲聲問道。

    「師父，我在鬥蛐蛐呢！我的威猛大獎軍可厲害了，它……哎呀，好疼！」少年的話還沒說完，卻被一顆小石子擊中了腦袋。少年捂着腦袋，痛呼出聲。

    沒錯，這一老一少，就是當年的雪夜救人的那個老者和被救的嬰孩，那少年就是夜無殤了。

    「師父，您的石子真是彈得越來越准了。怪不得書上說，老當益壯，老成持重，老奸巨猾，老漢……咳咳咳，那個，弟子對您的敬仰真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誒嘿嘿，那個，師父，您別生氣啊，這個生氣對身體不好的，我這就看書，這就看書，嘿嘿嘿。」夜無殤看到師父陰沉着臉，連忙拍馬屁，他從書上看到，只要是人，不論聖人，還是小人，就沒有不吃這一套的。不過看到師父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夜無殤知道，這次看來是馬匹拍到馬腿上了，只好乖巧住嘴，坐回到亭子裏看書。

    可惜，夜無殤終究是小孩子心性，三分鐘熱度，這不，才看了沒多久，就又坐不住了。

    夜無殤偷偷地抬眼看了看師父，發現老者正看書看的入迷，於是偷偷地將手伸入懷中，那裏面，藏着夜無殤的寶貝——一隻叫做威武大將軍的蛐蛐兒，是夜無殤一眾蛐蛐兒中最厲害的一隻。

    「啪！」夜無殤剛將蛐蛐兒罐掏出來，一把戒尺落在他的手上，蛐蛐兒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威武大將軍一蹦一跳的向着亭子外跑去。夜無殤顧不得手上的疼痛，剛想起身去追，卻被老者阻止了。

    「你若去追，今日便沒有飯吃。」老者略微有些生氣。

    「可是，師父……」夜無殤滿臉委屈，很是不捨得看着離草叢越來越近的威武大將軍，又看向老者，眼裏噙着淚花，稚嫩的臉上寫滿了傷心和不舍，還有委屈。

    「唉~罷了，去吧，若再有下次，為師就將你那些蛐蛐兒都丟了。」最終，老者還是沒能狠下心來。這些年，老者雖然常常為了夜無殤的調皮搗蛋生氣煩惱，但是，生活卻過得很平靜，他的心，也很變得很平靜，就連脾氣，也變了許多，若是換做以前，哪怕夜無殤以死相逼，老者也絕不會心軟。

    「多謝師父，師父你最好了！」夜無殤聽到師父鬆口了，急急忙忙起身，去捉那威武大將軍。很快，便將它逮了回來，又重新放進了一個新的蛐蛐兒罐里。

    「既然捉了回來，那邊好好讀書，若是再敢頑皮，罰你沒有晚飯吃！」老者厲聲警告道。

    「是，師父，徒兒知道了。」或許是因為害怕沒飯吃吧，這一次，夜無殤沒有再調皮，真的認真的看起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