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樓特編養老組 第二章 噩夢
第二天的凌晨七點半,陳霰白就讓霍懾領教了當代新人志願者愛崗敬業的精神面貌。一筆閣 www.yibige.com
霍懾這部手機自打買回來起,就從沒在這個點響過。在接連「叮叮咚咚」的響了幾十聲之後,居然還大有繼續響下去的勢頭。
他只好爬起來瞄了一眼,四十七條消息全是陳霰白一個人發的,霍懾太陽穴一跳,新人遇上突發狀況,屁話會特別多,這一點可以理解。
他深呼吸,從僅存的人性里榨出一點耐心,點開消息逐條看下來,差點背過氣去。
陳霰白不僅是屁話多,她是結合插敘、倒敘等多種敘述手法,向他描述她昨天夢見了什麼。
雖然這件小事怎麼也不至於讓他的鈴聲響成打擊樂,但她非要把一句話要拆成五六個對話框來發,最後補充的結論是:建議他可以關空調了,不然會感冒。
還用她說?是個人都來勸過他。
他頂着一頭亂髮,臉色差得像要殺人,抬頭掃了眼病房,除了那隻撅屁|股趴在地上的熊,病房裏昨天送過來的花束被清得乾乾淨淨,暴躁之餘又被醫院的效率結結實實順了一把毛,聽着空調穩定運作的聲音,他老人家終於閉着眼睛滿意地栽回被子裏。
失去意識之前,為了防止陳霰白再來叨叨,他從被子裏伸出兩個指頭,憑空對着手機的方向輕輕捏了一下,又默默縮回被子裏。
在他睡着之後,床頭手機屏幕連閃了幾下,卻在鈴聲響起的一瞬間,像被人扼住喉嚨一般,驀地沒了聲音。
空調的涼風緩緩吹過地上玩具熊瑟縮的絨毛,撫上他的眉頭,霍懾仿佛夢裏也過得不順。
病房冷得猶如座暗無天日的冰棺,他靜靜地睡在裏面,像個苟延殘喘的活死人。
陳霰白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了協會給她的霍懾資料。那麼一個大活人,個人資料卻只有薄薄兩張紙。
她不知道被錄用後的志願者要怎麼處理志願對象的信息,但隨便扔掉有些不像話,最後只能學着白遠山的樣子,疊了兩下夾進了志願者證的背面。
志願者證瞬間鼓了起來,她捏着那個塑料卡包,協會只告訴了她霍懾住院原因:意外溺水導致的能力喪失。其他因為保護志願服務對象的私隱,一概沒有提及。
雖然在普遍的認知里,能力這種東西應該與生俱來,差不多和本能相同,但是診斷結果如此,大家只能默認他是一個原能力者,現普通人。
能力者的優越感會讓人情難自禁|地對他產生同情,突然消失的天賦,怎麼說都不會是件容易接受的事。
陳霰白見到的霍懾只是一個有些懶洋洋的一個熱心青年,她職業生涯從他起步,她想像不到霍懾是能力者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至少他在醫院靜養的模樣,是個慘人。
陳霰白的志願工作單方面圓滿地進行了一個星期,這期間霍懾一直沒有回覆過她的消息。她每天一邊等霍懾反饋,一邊閒得無聊會把消息從頭到尾瀏覽一遍,隨着消息記錄的增加,她隱隱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詭異。
這種不可言說的詭異感持續到了周末她總結工作進展的時候,她才猛然發現,在整個志願服務過程中,她看起來是個有着極強傾訴欲|望的心理疾病患者,對一個無辜的樹洞網友自言自語,肆意騷擾。
這樣的認知讓她有些不安,終於在有天路過醫院的時候,她望着浸泡在黃昏里的住院部大樓,十二樓一扇扇緊閉的玻璃窗倒映着天色,她忍不住問出來:「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她父親白遠山在電話里委婉地說:「志願者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的。」
她下意識想聽白遠山的,但此時一陣風吹過來,圍着她悠悠地轉圈。
陳霰白在秋風裏哆嗦了一下,沒由來地想:霍懾今天關空調了嗎?
「我跟你又沒法比,」她把微微變形的志願者證找出來,小步走進了醫院大門,「你不知道他多慘。」
她現在不用偷偷摸摸躲着護士進病房了,謹慎地「篤篤」敲了敲1201的門。
房裏沒有人應,霍懾可能又在休息。
她在病房前站着等了一會,不想就這麼回去,於是趴在門上,對着門縫小聲喊霍懾的名字。
終於房裏有人說了一聲:「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