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四十九回:無邀自來
回到住處的心情是無比沉重的,連一向對兒女情長之事淡薄如水的白涯也一言不發。
該說的,國母大人都盡數交代了,包括國君的心病。當她剛說是哪一回事時,幾人都感到難以置信,因為這說法聽上去就莫名其妙的。而她解釋得十分誠摯,看不出一絲謊言來,他們不得不相信。除非她和她幕後的勢力是擅長說謊的高手,專門編故事來欺瞞利用他們這些外人。可這麼一來,他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四個人姑且沒有質疑。
國君不論在哪裏過夜,都有他的親信帶着九枚蠟燭。那些蠟燭的色澤略有差異,高矮胖瘦並不一致,但最終幾乎能同時燃盡。這些細小的差別是區分它們的重要標誌。在他入睡之前,要由他自己親自按照一定順序點燃。一刻鐘後,他准閉了眼前往夢中的世界。倘若他被吵醒了,就要重新點一次。現在是他自己來,過去是有專門的侍從做。可有一天,一個馬虎鬼弄錯了順序,國君醒後大發雷霆,竟將他拖出去斬了。
國母說,他本算得上明君,至少從不草菅人命。只是那次人們都怕了,她也說了他。國君大人憤怒地對她吼了一句「你懂個屁」,便揚長而去。但再怎麼說,國母的話他還是聽進去了,之後也沒再讓別人來。關於蠟燭一定有特別的秘密,只是他不曾告訴任何人。除了外觀,人們也只知道它是有香味的。可能香氣散發的順序會影響比例,進而影響他的睡眠或者夢境吧?大家無從得知,只知道蠟燭是香神大人給他的。用完的時候,要恭恭敬敬三叩九拜帶着禮物上門去取。
國君只有進入夢鄉,才覺得自己回到了真實的世界。那個世界裏有他辛勞的父母,慈祥的爺爺奶奶,還有疼愛他的哥哥姐姐與他疼愛的弟弟妹妹。而他呢,還是那位「遊手好閒」的翩翩少年。國母聽過他無數次對「夢」的描述,在所謂的現實中經歷了什麼。於他而言成為香積國的國君,認識香陰教的教主什麼的全都是夢,包括他最愛的國母在內,都是假的。在這場虛幻的夢裏,他批閱公文,關愛百姓,於萬人之上的高處睥睨眾生。難得他在夢裏盡職盡責,過了這把癮呢,就要回那平凡、無趣卻「真實」的「現實」去了。
國君說,國母特別像他最小的妹妹,不過比他妹妹還要漂亮。現實中怎麼會有這樣年輕的美人喜歡一個窮小子呢?這一定是夢,沒跑了。有時又因為他以為是夢,他又不想處理那些繁雜的公文。這時候,就得國母細聲細氣地哄着他,讓他維持這個小小國家的運轉。儘管在香陰教主權的國土上,這一切也只是走形式罷了。他沒有真正的話語權,但他不在乎。
「真邪門了。」
「可不是嗎。」
回去以後,白涯這麼來了一句。祈煥大概知道他說什麼,如此附和着。不如說,不論哪些事,從頭到尾都奇了大怪。
但是,這之外幾人再也沒說過話了。除了兩個姑娘因為其他瑣事嘀咕了兩聲。要說松川陽給酒里下的藥可真猛,他們都躺下了,才聽到院裏守衛活動的聲音。雖然沒什麼過多的交流,至少,他們已經知道第二天該做什麼了。
去拜見香陰教的教主,香神乾闥婆。
方法,國母已經告訴他們了,但她叮囑幾人,可千萬不要告訴教主,是國母泄露給他們的。雖然這方法在香積國,幾乎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但這法子對異教徒與無信仰者的保密卻做得很好,單單這點就足以看出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她說,也不能告訴香神,是別人說給他們的。那人是誰,若說不出個一二三,他們和不少被看不順眼的教徒都要倒霉。
所以,只要讓柳聲寒說,是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就好。至於如何令教主相信她有這個本事,柳聲寒倒是很自信。
他們一覺睡到了大中午。直到有人送飯來,他們才渾渾噩噩地醒來。飯後,幾人簡單計劃一番,這才晃晃悠悠地出門了。
香積國對焚香很有研究。有些城邦的城主若是什麼教徒,會命人在大街小巷修滿供奉的神龕。不需要有多精緻豪華,哪怕是個意思也成。而在香積國,雖然沒有神龕,卻在人走不出多遠的位置就能看到一個香爐。當然,這香爐比教徒的手爐要大得多,通常是竹製或者木質的,多孔的結構更容易吸納香氣。在他們來到香積國時,偶爾就能聞到芬芳的氣息。那些味道不盡相同,大多寡淡,或許是離得太遠。香積國地廣人稀,除非特別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