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八十六回:舍己芸人
聆鵷在尋找鈴聲的出處。這聲音打很遠的地方就讓她給察覺到了,但沒想到會這樣越來越近,還停在自己身後。她一眼就看到這位女子的系帶繡花鞋,荷葉綠色,兩邊掛了金色小鈴鐺,這便是聲音的來源了。
是個漂亮姑娘,和自己差不多大。往上看,深色的裙擺到小腿處,綴了梨花兒。腰間別着一個素色香囊,再往上看就能拼湊出來,這是件兒淡綠的小振袖。至少從現在的打扮和體型來看,她不像是缺衣少食的人,還戴着精緻的三弦耳墜。可她的發質要另說:深色及背發的末梢微捲起來,挽到右邊去。有撮頭髮不知什麼原因太淺,褪成金棕色,被額外編好從後面繞過來,有白色的簪子固定住。那是玉嗎?不對,是象牙,末梢被雕成銀杏葉的樣子。
她至少有一段時間的身體營養不好,所以落下了後遺症。聆鵷知道,因為她見過情況相似的親戚。但是,聆鵷無法確定她手中的那把樂器究竟是什麼。那也是三弦嗎?好像不太一樣,至少和她見過的不一樣。木頭是紅木,蒙的是獸皮?至少不是蛇皮。
「您是是這家的親戚嗎?」聆鵷和依然都看着她。
她不說話,但搖了搖頭,好像只是路過。可就在這時,葉聆鵷聽到人們的驚叫聲,便扭頭看了過去。她驚恐地發現有幾個步履蹣跚的活屍走了過來,一個個面目潰爛,散發惡臭,可怖極了。惶恐的路人一個兩個都跑遠了,活屍似乎沒有追向他們,只是朝着這邊緩緩移動。聆鵷清晰地感覺到,依然小小的身軀在不斷地發抖,帶着她的胳膊也抖起來——或者其實她自己也在發抖。她終於體會到「被嚇得走不動路」是什麼感覺了。到了這種時候,她完全沒辦法挪動一步,張開的嘴也發不出一個音來。
那個與自己同齡的女子回過頭,好像並不像其他人那麼害怕。
「喔它們為什麼還跟着我?」
她開口了,聲音很輕很輕,像微風吹過草地。
她將樂器捧在手裏,沒有彈奏,只是用某種白色撥片划過三根絲線。那也是象牙嗎?活屍忽然就定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了。葉聆鵷心中暗想,她是什麼人?為何能操縱這些怪物的行為?這看上去很危險,該不會
「娘!!」
沈依然終於繃不住大喊出聲,像琴弦斷裂的一瞬發出的聲音一樣刺耳。之後,她便嚎啕大哭起來。聆鵷嚇壞了,那些原本站住的活屍忽然也重新動起來,朝着她們前進。就在這時,有人翻牆而出,速度快到讓聆鵷只覺得,方才仿佛有個飛鳥的影子掠過頭頂。但下一刻,沈聞錚就橫着棍子,擋在兩人面前。緊接着,謝轍與寒觴也奪門而出。
兩個人出來的一瞬,只看到棍影在視線里掃過。長棍劃破空氣的聲音不絕於耳,她一招一式都直擊要害。這絕妙的棍法一看就是練過的,忽上忽下,讓人眼花繚亂。撥、撩、勾、繞、讓、挑,每個動作都乾淨利落,絕無多餘。他們愣了一下才想起幫忙。
謝轍抽出劍的時候,恰逢風起,他使劍刃順着風,借力行招。寒觴知道此刻不宜使用妖術,不然會連帶傷到別人。他便拔出那把短劍,與活屍周旋。那些屍體再怎麼說只是死人,比不上人的動作靈活。三下五除二,這幾個活屍就讓他們仨打得趴在地上。聆鵷注意到了,他們的兵器都不沾血——都是好鐵,做工也精細,而且劍法棍法都極快,快到血污都來不及掛在上面。即使是稍微黏稠些的,也很快被下一招甩開了。
「捅穿心臟不能『殺死』它們」
謝轍腳下踩着一個活屍的腰,它奮力掙扎着,即使被他的劍釘在地上也不斷地亂動,簡直像個被按住的螃蟹。他抽出劍,準備將其斬首的時候,寒觴突然彎腰用力將短劍刺入它的腦袋。它立刻便不動了。謝轍挪開了腳,帶着疑慮看向寒觴。
「砍頭也沒用,」他說,「我剛將屍體的腳斬下來時,看它們還是能跑,腳也像蛆似的蹦躂。我就想起沈夫人是直接刺穿腦袋的。若是你直接砍下頭,恐怕身體還能動。」
糟了。
謝轍回過頭,發現果真有一具被他剛剛斬首的無頭活屍沖向聆鵷和依然。謝轍箭步上前快刀斬亂麻,它身體的經脈瞬間斷裂,立刻倒在地上。砍手筋的時候他用力過猛,將屍體的一隻左手剁了下來。這是個才死沒多久的女人,手還比較完整,除了有幾枚屍斑。手掉在地上,幾根指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