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燈 018章一場風月情長
這場風月的主角是個青衣女仙,生得溫婉纖柔風姿綽約,與飛沙走石的凜冽蠻荒顯得格格不入。不過年歲尚小手裏沒有烏曇花燈,疏梧看了半晌十分好奇,這是白鴦還在重明鳥族時的場景麼?
彼時的白鴦家裏似乎有位傷重的神君,極不適應她以瓊漿玉膏為食的生活習慣,所以她會連飛三天到蠻荒另一端找新鮮的漿果。
這一日她把漿果背回來時,那位神君一身月白華服正倚在窗前握着把竹笛。
白鴦約莫是喜歡他的,躲到牆角整理了頭髮衣裳,深深吸了幾口氣才敢進屋。她遠遠地看着,臉上紅暈未散手也背在身後緊緊地絞在一起。
許久他才說話:「我有位故人,有着和你一樣清澈的眼睛慈悲的心,我曾為她寫了首曲子可從不敢讓她知道。如今她死了我想去陪着,你卻救了我,我一無所有只剩這首曲子酬謝,若將它轉贈於你——」
他回過頭來笑意漸深,「仙友是否會嫌棄?」
風月之事裏明知故問也是一種情調,比如萍水相逢時問小生是否見過姑娘天顏,其實明明知道兩家打從八輩祖宗起就天南地北各據一方;再比如寒暄幾句後問姑娘今年芳齡幾何,其實一眼望過去把這姑娘十六歲零兩個月的年紀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見這位白衣神君更是明知故問中的高手,白鴦本就對他有心思,即便沒有這一曲她也不太會計較這件事,但是他主動提及性質就不一樣了。
白鴦果然被他重情重義的品質感動越發愛慕,偶爾因族人閒言碎語羞辱的悲憤也會在那曲悽愴的調子裏得到舒緩。那神君也被溫婉賢惠的白鴦打動,將對故人的思念埋進心底,一心一意待她。
情到濃時無憂怨,那是不可能的,白鴦偶爾也會提心弔膽地問一問老生常談的話題。這時候白衣神君就會格外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說我會一生一世待你好。
神仙的一生一世如何定義疏梧不知道,但是只覺得那神君的眼神能看進白鴦的靈魂深處,順帶埋下自己的一顆真心。
想來白鴦當時也是這麼個感受,所以在神君傷愈後族長出面請他離開時,白鴦提出要隨他一道走,當然除了她大家都拒絕了。
重明鳥因力氣極大常被三界各處捉了做奴隸而險些滅族,舉族遷到蠻荒奇支山後就不允許族類同外界往來。收留神君已是大忌,所以提議的當天白鴦就被關進了禁地。
隔日白鴦接受了族刑被驅逐,十年後才離開蠻荒踏上找神君的漫漫行程。她被族刑所累,尋到神君時已是瘦骨嶙峋奄奄一息,將養了幾萬年才悠悠轉醒,然後那神君娶了她。
變故發生在花好月圓里,一身喜服的神君在喜燭垂垂里對着牆上的一幅畫像道:「你終於肯回到我身邊!」
羞澀萬分的白鴦因這句盪氣迴腸的典範情話白了臉,聽他又小心翼翼地問:「這個元身你會喜歡嗎?你若不喜歡我在替你尋一尋。」
他說完柔情似水地看白鴦,卻滿臉是淚!
「小梧桐——」
疏梧正努力分辨那幅畫,一聲喚將她從那詭異的場景里瞬間拽出來,眼前的喜慶紅綢成了搖擺的松花夔紋。
她鎮定地拈起衡彌的袖子將他的臉推到一邊,「太子殿下!」
衡彌坐穩當了又湊過來,「崇時說你的心神被攝住了,怎麼哭成這樣?」
疏梧扯了條巾子擦臉,戲已經散了,白鴦正殷殷地和身邊神色冷清的神君敘話,那神君的長相和剛才夢裏所見的一模一樣!
她皺眉,是誰攝了她的心神?就為了給她看衡原夫妻的往事?
可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