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寵 16.巧解連環
誰了解他了!不過是聽慕容瑜提過兩句而已,樓襄又羞又惱,只恨自己嘴快。別過臉,生硬的轉移話題,「王爺還不快解九連環,一會兒瓔哥兒醒了,又該鬧着要看了。」
慕容瓚低低地嗯了聲,倒真的順手拿起那串金環,漫不經心的解開來。他騎術好,坐在馬背上垂首也不覺得顛盪,只是微微有些恍惚,腦子裏時不時閃過她方才一低頭的模樣。粉頸微垂,半張芙蓉秀面瑩白似玉,一抿子淺淺的紅暈浮將上來,處子般惹人憐愛。
和平日端然的冷艷不同,更柔美,也更生動。
因兩下里各有各的思量,猶是靜默了好一陣,只聽見金環相扣的清脆聲響,氣氛多少有點微妙尷尬。
樓襄急於緩和,也曉得慕容瓚這個人不大愛說話,絞盡腦汁,裝作雲淡風輕的開口道,「再過幾天是瑜姐姐的好日子,王爺既在京里,就沒想過請旨讓她回府上住,再從家裏出閣?畢竟女孩子嘛,還是應該從娘家門裏上花轎,王爺覺着呢?」
他不抬頭,輕聲笑了下,「從壽康宮出嫁難道不是更大的體面?真要我說,其實都無所謂,因為有些事永遠都不會改變。譬如,她是慕容家的女孩,是父王母妃的掌珠,也是我慕容瓚唯一的妹妹。」
又是這麼滴水不漏,偏又言辭真切,她反駁不出,一時語塞起來。他卻過偏過頭,朗朗一笑,「郡主和舍妹交好,對她很是關懷,小王很早以前就聽她提過。」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很早以前那四個字,被他舌尖輕輕一轉,說得格外柔緩婉轉。才要接口客套兩句,他忽然笑了笑,「當然了,她也提到過很多關於郡主的事,以至於小王雖不曾見過郡主,但卻神交已久,及至見了,更覺得郡主對小王應當亦有如是之感。」
這是把話又繞回來了,他在提醒她,她適才流露過對他的關心和了解!她不禁蹙眉,瞪眼看他,他嘴角一抹懶散的笑慢慢綻放開來,飛揚明媚,分明彰顯着高人一等的志得意滿。
看不慣那副洋洋得意的輕狂模樣,她很想摔帘子不理他,可轉念一想,又何必在意他的話呢?這人拿她逗悶子,若是生氣,反而正中其下懷,倒不如索性將他一軍。
她好整以暇,狀似無心的問,「王爺還沒解開九連環麼?瓔哥兒可是說,沒有你解不開的……」
話沒說完,哐啷一響,一整串金環已展現眼前。她吃了一驚,這才多會兒功夫?且還是邊策馬看路,邊和她說着話。想不到他手底下這麼快,居然真的給解開了。
算盤沒打響,她十分晦澀的看他一眼,乾笑着稱讚,「王爺神速,果然當得起心靈手巧四個字。」
他沒什麼表情,不太滿意的咕噥了一句,「小意思,太久不玩,比從前慢了好多。」
她無語凝噎,這是在抖落自己聰明?順帶再突顯一下別人都不如他?這人可真夠不謙虛的!
對着這麼個主兒,她自覺找不出話題應對了,好在車子轉過一條街,長公主府的大門已然遙遙在望。
門上侍衛見她回府,身邊還跟着個郡王服制的人,忙進內通報去了。車馬將將停穩,長史許謹言已迎了出來。
樓襄下車,一眾人簇擁上來,許謹言這頭忙着和慕容瓚見禮,含笑請他入內稍作休息。
慕容瓚禮數極周全,下馬沖許謹言頷首,謙推道,「今日舍弟身體不便,小王趕着帶他回去休養,改日痊癒小王再帶他前來,過府拜見長公主殿下。請長史替我向殿下問好。」
轉頭再顧樓襄,他拱了拱手,「感謝郡主對舍弟的照顧,來日小王必當登門拜謝,郡主保重,小王告辭了。」
好一副謙謙君子的做派,她目送他翻身上馬,漸漸遠去,繃緊的神經終於舒緩下來。搭着慧生的手往裏走,下意識長舒一口氣。
&位王爺真是個巧人兒,那麼一團亂麻似的九連環,幾下子就讓他解開了。」慧生回味那一幕,忍不住連聲誇讚,「這就叫內秀罷,還真沒白長那麼俊的模樣。」
樓襄不滿意她的諂媚,輕哼了一聲,「他有那麼長的手指頭,再解不開那些彎彎繞,豈不成廢物點心了。」
慧生撲哧一笑,「人家招您惹您了,成日家不待見人家。我瞧他挺懂禮貌,不吭不響的,也沒怎麼着您。倒是殿下,可有點口不對心,明明關注人家,總要擺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何苦來呢?」
樓襄步子一滯,滿眼惶然,「我關注他?這話又從何說起,並沒有啊。」
&說沒有,」慧生一臉狎促,「剛才是誰啊,車帘子撩起來就放不下,真要是說話兒,大可以隔着帘子,用得着那麼盯着人瞧?」
樓襄又一窒,有些氣怯的解釋着,「我……那樣不是顯得沒禮貌嘛,嬤嬤說過,跟人說話要瞧着人家的臉。」
&慧生拖長聲笑道,「可不是嘛,不光要看人家臉,還要看仔細了人家的手,要不怎麼知道那手指頭是長,還是短呢?」
她終於反駁不出,慧生抿嘴笑笑,壓低了聲音兒,在她耳畔說,「我的殿下,您就承認了罷,您對遼恭王,很是上心!」
這回真的無言以對了,她默默地扶着慧生的手,假裝低頭看路,一聲不吭。
回屋卸妝更衣,換上家常的藕絲對襟衫,白紗挑線裙,顏色清爽了,整個人也覺着舒泰。只是心裏惴惴的,看着慧生煮水點茶,她禁不住問,「你有沒有關注過什麼人,我是說……男人?」
慧生拈下一小塊茶餅,想了好一會兒,「男人呀,跟老爺的小廝文竹算不算?舊年有陣子您總好打聽老爺行蹤,叫我和端生拿了不少吃的玩的賄賂他。這算是一個罷,除此之外,西府二門上有幾個當值的,也常打交道,不過都是為探老爺幾時返家。」
她這麼一說,樓襄陡然記起從前那點小心思,如今再想想,真是夠可悲的。臉上浮起一記蒼涼的笑,她慢慢搖頭,「不是這樣的關注,是自發的,有點不明所以,說不上來由。就好比……」
&好比您對遼恭王。」慧生看了看她,笑得頗有幾分曖昧,「我明白您的意思,不過幫不上什麼忙,這樣的關注,迄今為止,好像還沒發生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