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刁民想害朕 第21章素菜添個葷
孟公子懷着最後的幻想,持盈的所謂交作業只是一種開場白,然而當持盈拽過身上的昭文袋,當真從中掏出一本作業冊,孟公子最後的希望就這樣被戳滅了。
持盈煞有介事上交作業,遞送到椅中的白行簡面前,腳步堪堪停在夫子的手杖之外。她懷疑自己是被白行簡用手杖打醒的,但她沒有證據,無法確認。眼睛餘光瞟向那柄手杖,略有忌憚,假如偷偷將手杖扔掉,看他還威風什麼!
握着手杖的是指骨勻稱的手,握過史卷,執過史筆,落筆驚風雨的手。在持盈看來,也不過是血肉凝聚的尋常的手,較常人瘦一些,白一些,給她作業寫過些苛刻評語的手。又有哪裏不同凡響,令京中人人畏懼?
白行簡身上的藥效並未完全退去,不太有精神,坐入椅中便不想動。代筆的作業有什麼必要特意送上別人私宅?他當然不可能有心情去批閱這樣的作業。
「交至昭文館即可。」他連說話都懶得用力,輕飄飄的,自然也沒有去接持盈作業的意思。
持盈再接再厲將自己的作業冊伸到了他眼皮底下:「夫子不知幾日才去昭文館,學生想早些得到夫子批語。」
送到了眼前,白行簡也不接:「擱到屋裏桌上。」
持盈不是那麼好打發,見他執意不接,她收回作業,抱到身前,腳步往前靠了靠,湊近白行簡:「夫子,你這病假到什麼時候?」
「四五日。」白行簡皺着眉,身體往後靠。
「太久了。」持盈得寸進尺,一隻手搭到了椅子扶手,「這麼久見不到夫子……」再邁步時一腳踩上椅子邊的半根胡蘿蔔,滑得她一步當先,一個虎撲,撲向了椅子裏的白行簡。
孟公子瞧得瞪圓了眼。
持盈結結實實撲到了白行簡身上,腿抵着腿,腰腹挨着腰腹,腦袋撞到他胸口,嗅了一鼻子藥味,險些被熏暈。她以為成年男子身上即便沒有父君那樣的梨花馥郁,也應有些薰香,白行簡打破了她的幻想。原來還有如夫子這般渾身藥味的男人,比太醫身上沾染的藥味還要濃烈,還要嗆人。
持盈不知道她同樣把白行簡給熏得不輕,衣服上的皇家特製薰香,未近身便香飄方圓十幾步,近身則直接讓人無法呼吸。當然,這是對白行簡而言。他不僅無法呼吸,身上感覺還起了蕁麻疹。
兩人分別被對方熏得要涅槃,分開自然也是迫不及待。持盈迅速爬了起來,跳開幾步遠。白行簡臉上憋得微紅,待微風吹散周身香氣,才放心呼吸。然而落在衣上零零碎碎的薰香似乎總也吹不散,呼吸里總帶着一點,這讓他忍無可忍。
撐着手杖,他離座起身,跨過一地的半截胡蘿蔔,繞過持盈,回屋了。
持盈撫着心口,長吁口氣:「熏死我了!」
孟公子戰戰兢兢:「殿下沒事吧?夫子是不是被殿下撞壞了,看起來很生氣……」
「小氣!」持盈抬袖子到鼻子邊聞了聞,「本宮的薰香都蓋不住這藥味,真是討厭!又沒有可換的衣服!」
「那我們回去吧?」孟公子預感到留下來時間越久,持盈惹事的概率越大,他深感扛不住皇太女殿下的波及。
持盈彎腰撿起掉落的作業冊:「我的事情還沒辦成呢,要回去你回去。」
「殿下要辦什麼事?」
「說了你也不懂,你要是不走的話,就去看看夫子的那個僕人,叫他準備我們的晚飯。要是夫子不答應我的話,我們就在他家過夜,氣死他。」
持盈抱着作業,打着噴嚏,嫌棄地甩動袖子,想把衣服上沾染的藥味甩掉,嘀嘀咕咕跟去了白行簡進的屋子。
孟公子心中悲泣,持盈殿下果然不會幹什麼善事。
持盈進屋,左右環顧,屋子裏陳列簡單,一樣裝飾品也無,就連桌椅都少,居如其名,行簡。過了前廳,是內室,有扇門隔着。白行簡定是在裏面生氣吧,持盈想到他不開心,自己就很開心。
她抬手試了試門,悄悄推開一個口子,腦袋往上一湊,眼睛往裏一瞄,內室光線較暗,待眼睛適應後,瞧見了奇景。
一個男人背對着門坐着,衣衫褪到了腰際,腰、背、肩全/裸/露在外,顯出勻稱體態,挺拔身姿,細看之下,才發覺肩背上赤紅一片。
持盈意識到這個半裸身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夫子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作業冊啪嗒掉去地上。
白行簡正給自己上藥,聽見異動,回頭一看,持盈瞪大着眼肆無忌憚看他的裸身,頓時氣悶,匆忙裹好衣裳。持盈知道擅闖別人房間不好,尤其是在別人衣衫不整的時候。
她默默將房門關上,但這事不能全怪她,她再度推開門,對裏面的人說道:「夫子,你脫衣裳應該先把門關好呀。」
「……」剛把衣裳再度脫掉的白行簡再度把衣裳裹上。
持盈不小心又看到了夫子的裸體,趕緊又把房門關上,想了想,又推開:「夫子,給背上抹藥要不要我幫忙?」
「出去!」拉着衣裳沒敢脫的白行簡忍無可忍。
真是個脾氣糟糕的人!持盈帶上門,腹誹着,轉身走去前廳,嘆口氣,在椅子上坐了。這個居心叵測的史官,究竟要怎麼對付好呢?為人那麼陰暗,一定不會放了豆包兒。但如果他去為豆包兒說情,父君也許會對豆包兒網開一面。持盈想不到還有誰能在豆包兒這事上有扭轉的餘地,除了白行簡。
要說服陰暗狡詐的白行簡,持盈除了耍賴別無他法,好心幫忙都被拒絕,要怎麼辦她真是沒有主意。
白行簡上好藥,出了房門,怒意未消,求私宅安寧,必須儘快遣送走這位無法無天不知禮節的儲君。換好衣裳的白行簡走入廳里,一腔火氣遇上了坐在椅上眼淚汪汪的持盈,這又是什麼計謀?他心生警惕。
「寒舍無以招待,殿下請回宮。」他停在廳門上,新換的素衣終於沒有了令人頭疼的薰香,呼吸得以順暢。
持盈淚眼看他,素衣的史官身如山嶽,蕭肅磊落,但臉上冷淡,態度惡劣。她哽咽:「夫子院中有櫻桃樹。」
「那又如何?」白行簡眉頭一動,愈發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