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昭昭 第三十章
</> 自那日史學課後,昭昭就有些明白那方老先生當年為何早早地辭官了,她私下裏覺得若是他那時候沒有及早辭官,以方老先生的這張嘴,他或許就不一定能夠似如今這般高壽了。
之後的制香課昭昭是和石晴、趙子嫿、沈東珠一同去的。沈東珠便是那日她們在一窟鬼茶坊遇見的那個來自江南東路的豪商之女,後來竟是極巧地與石晴一道分在了玄字二十七號院。
自古以來,香學就是一脈非常特殊的文化。在生活中,香除了用於日常的薰衣除穢外,也還用於禮佛敬神。因其用途廣泛,幾乎是所有的女學生們都選修了制香這門功課。
教授香學的先生乃是大長公主身邊掌管香料多年的岑嬤嬤,看着仿佛是個極嚴厲刻板的人,十分看重品香時的莊重禮儀。因着大長公主平日裏都離不得她,岑嬤嬤一旬只來女學一日,朝露未唏時在披香殿講授高級班的課程,暮色四合之際則為初級班的學生們上課。
今日初級班的第一課講的便是「鼻觀」。
講壇上,一個清瘦的素衣婦人淨手調香。岑先生頭髮已經花白了,看着仿佛只是個樸素低調的老嬤嬤,但她講起話來聲音徐徐,細聽起來極有韻味,「鼻觀,這品香入門的第一課便是時刻銘記不要去聞香。」
座下石晴低着頭偷笑,沖昭昭擠眉弄眼。昭昭知道她在笑什麼,大抵就是鼻孔怎麼竟能夠和眼睛混着用這類的梗,但昭昭卻笑不出來。她終於知道上輩子她為什麼會成為眾人的笑柄了!
那是昭昭前世收到的第一個品香請柬。
驟雨初晴,趙子妤在國公府上的荷風四面亭雅集眾閨秀品香,竟也給她送了請柬。其實昭昭的嗅覺是極好的,自己憑藉悟性與感覺也囫圇調出過極驚艷的香,但終究是不曾系統學習過那些精緻繁複的器皿和莊重雅致的禮儀,品香時的儀態難免落了下乘。因而她自那次品香會後便成了眾人口中的粗鄙商女。
她分明記得品香會前趙子妤輕柔囑咐她:「昭昭妹妹嗅覺靈敏、天賦高絕,屆時只要仔細聞一聞,定是什麼香料也瞞不過你的
。」
她……是故意的嗎?
就在昭昭愣神功夫,講壇上的岑先生已經姿態嫻雅地調好了第一味香。
「此香名為『噬骨』,乃是我昔年舊作。」岑先生頓了一頓,方才繼續道,「你們可試着分辨此香所含何種香料。」
眾女依次上那高壇去品香,大多數人都是思索許久後搖了搖頭,也有少數人開口講了話的,但岑先生把聲音壓地很低,底下並不能聽見她們到底說了什麼。因着眾人大多都無頭緒,便輪得頗快,不多時就到昭昭了。
那氣味十分别致,其香如蘭麝,又微微帶了一分酒氣。昭昭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哪裏聞到過類似的香氣,但細細品味又有些隱隱的不同。
岑先生言說品香時須講究一種名曰「猶疑似」的審美判斷,這便是要在似有似無之間去把握一種飄忽靈動之美。聽着甚是玄妙,仿佛是禪宗里的那種「說一物便不中」之境界。
昭昭沉心靜氣,遠離一切紛繁雜念。香料本就凝結了風霜雨露之精華,更疊加上四季輪迴之變換……在裊裊香氣之中,昭昭仿佛身處懸崖之巔,面前是一株太古冰雪中的草木精英所結之奇花——那是千日醉!
昭昭猛地睜開了眼,正對上岑先生洞察冷靜的眼睛。她篤定地開口:「你知道。」
「是……」昭昭遲疑地開了口。
「是何香料。」
昭昭猶豫道:「香味極像,但細微處似乎又有些許不同。」
「何處不同?」
昭昭斟酌開了口:「先生的這味『噬骨』似乎更沉些,隱隱似有死氣。」
岑先生聞言神色終於有了變化,她的語氣里似乎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微顫:「你方才所言氣味極似者是何香料?」
「千日醉。」
岑先生道:「千日醉何解?」
「這『千日醉』乃是生長於太古冰雪之中的一味草藥,其香氣別致非常。以此花熬製出的藥水色如桃花、香如蘭麝,又帶了些隱隱的酒氣,若是伸出舌尖輕輕舔舐,便可以嘗到一絲絲甜味。但是這『千日醉』效力很大,淺酌一口便須醉上一千日才能醒來,多飲就不得活了,其藥力唯有『返魂香』可解。將『返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