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入京那一日,風和日麗,正好距離當初兩國比拼茶道之日三天。
彼時,是青陽伯府嫡次女姚靜寧與秋袤相親的日子,鍾唯唯尋了個由頭,請青陽伯府女眷入宮賞梔子花。
青陽伯夫人帶了幾個兒媳和女兒一起入宮,賞梔子花,說笑,吃席,酒過三巡,姚靜寧送上給鍾唯唯做的鞋子。
漂亮的緞鞋,繡着瓜瓞綿綿的圖案,做得很精緻。
鍾唯唯拿着這雙鞋子,長久未發一言。
青陽伯夫人忐忑不安,笑道:「這孩子手拙,卻是孝心一片,孝敬娘娘的這雙鞋,她整整做了一個月。」
相比青陽伯夫人的忐忑,當事人姚靜寧卻是人如其名,半垂着眼,微翹着唇角,安靜乖巧地站在一旁,全不見半點慌亂。
這份氣度倒是不錯。
鍾唯唯叫她上去,不動聲色地拉起她的手:「做鞋子最是傷手,辛苦你了。」
世家貴女中,精通女紅的人其實不多,好多人家都會高價聘請繡娘替女兒做這些東西,鍾唯唯要的不是一個精通女紅的弟媳,而是一個品行端正的弟媳。
姚靜寧恰到好處地半垂着眼,大大方方給鍾唯唯看自己的手。
右手完好無損,指尖光潔玉潤,怎麼看都不像做了一個月鞋的樣子,鍾唯唯微皺了眉頭,又去拉她的左手。
姚靜寧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地想把左手往身後藏,青陽伯夫人急了,強笑着道:「這孩子害羞。」
鍾唯唯直視着姚靜寧的眼睛,微笑着道:「我只是覺得你辛苦,並沒有其他意思。」
姚靜寧想了想,慢慢把左手伸出來,輕聲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女是左撇子。」
左手上果然滿是針眼和薄繭。
「皇后娘娘,臣妾和她的父親一直讓她好生練習右手,她卻總是不肯聽。」青陽伯夫人險些哭了,左撇子不是什麼大事兒,卻總是被人質疑嘲笑,男孩子也就算了,女孩子是真慘啊。
「都是臣女的錯。」姚靜寧利索地蹲了個禮,臉上卻沒有多少認為自己真錯了的表情。
聽說左撇子總有些異於常人的長處,鍾唯唯至此真的生出了幾分興趣:「告訴我,你擅長什麼?」
姚靜寧終於抬起濃密的睫毛,看着她笑了:「娘娘,臣女喜歡畫畫和做數術題,還喜歡騎射!臣女養了幾匹好馬,您若是有興趣有空閒,改天臣女請您騎馬。」
「好啊,你定了日子,便來和我身邊的女官商議吧。」鍾唯唯喜歡姚靜寧,看着安靜乖巧,其實自有主張,且活潑愛動,和秋袤正好互補。
青陽伯夫人又差點哭了,這回是高興的,皇后娘娘既然答應了自家女兒的邀約,那就說明對自家女兒很滿意。
但是這事兒差點點就被「左撇子」給弄黃了,青陽伯夫人悄悄瞪了姚靜寧一眼,低聲問威脅:「回去再收拾你!」
姚靜寧抿着嘴笑,小聲說:「皇后娘娘都沒嫌我,親娘反倒嫌棄我了。」
宮人來報:「國舅入宮稟事,陛下聽聞娘娘在宴客,便約着國舅一起過來了。」
雖然是相親,卻也怕雙方相不上,彼此傷了情面,因此特意設計了這個偶遇的橋段,只是鍾唯唯沒想到重華會陪着秋袤一起過來,當即笑得眯了眼。
在青陽伯府眾人的眼裏,這又是帝後感情甚篤、國舅深得帝寵的表現,青陽伯夫人與長媳交換了一個眼色,俱都對這門親事滿意得不得了。
接着,重華與秋袤一前一後走過來,眾人上前見禮,重華言笑晏晏,問候了青陽伯夫人,再考校了姚靜寧幾個問題,和鍾唯唯交換一個眼色,表示這門親事他也很滿意。
鍾唯唯就托着腮,笑等秋袤的反應。
姚靜寧在秋袤面前一點不掩飾自己就是天生左撇子,她快樂地用左手使筷子、投壺、寫字,惹得青陽伯夫人險些又要哭了——皇后不嫌棄,不代表國舅不嫌棄啊!真要命啊喂!
秋袤彬彬有禮地問道:「我曾聽聞,左撇子擅長數術,不知姚二姑娘是否也如此?」
姚靜寧回看了他一眼,淡定從容地道:「是呀,小女子不才,算盤打得非常好,還很擅長射箭。」特別強調:「也是用的左手。」
姚夫人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這個可惡的壞丫頭,回去一定要狠狠收拾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