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風 第三六四章 紅毛炮
山西案子裏涉及的主要官員,都要經過三司會審才會定罪。戴進和簡博所處的位置雖然舉足輕重,但趙宥來了京城,也不會親自召見這些三四品的官員,何況李文忠和慶郡王這兩個老謀深算的,也只是派了自己的幕僚過來。
不用細問秦珏,羅錦言也猜到清虛觀之舉,最終沒有趙宥什麼事。
對於這件事,秦珏有些遺憾,但卻在羅錦言意料之中。
想用清虛觀就把趙宥扯出來,那麼前世趙極豈不是敗得太冤枉了。
能在趙極眼皮底下運籌帷幄,最終坐上龍椅的人,就不是區區奸佞二字可以定論的。
距離清虛觀二十里的一間普通的客棧里,嘉瑩縣主正由丫鬟服侍着在手上抹藥膏。
雖然只是皮外傷,但是清涼的藥膏抹在上面,還是掩不住鑽心的疼痛。
瑞王一家雖遠在西北,但趙藍娉貴為金枝玉葉,還從未受過這樣的苦。
她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
梳着髮髻,做尋常道士打扮的趙宥正襟危坐在客棧里破舊的太師椅上,他的神情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波瀾。
他二十三歲,遺傳了趙家男人略顯粗豪的國字臉,但他皮膚白皙,眉目秀麗,讓他周身多了幾分儒雅之氣,如果不是一貫的神情呆板,不失為一個美男子。
看到胞妹哭得傷心,趙宥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淡淡地道:「是你要跟着一起來的,今天的事算得什麼,你哭成這樣要給誰看?」
趙藍娉怔了怔,是啊,她哭給誰看?
父王和母妃遠在平涼,她一心一意想和沈硯見上一面,可現在她就是哭得昏死過去,沈硯也不會知道。
她止住哭聲,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擦乾眼淚,問道:「大哥,下午時錦衣衛去了虞家,傍晚時分就有土匪把官兵引到清虛觀,你說這是不是有人一手安排的?」
趙宥冷冷地道:「我早就說過,不讓你和虞家來往,你偏不聽,虞家如果是省油的燈,父王這麼多年為何沒有提攜他們?」
趙藍娉聞言心頭一動,驚駭地問道:「大哥,你是不準備把譚姐夫洗出來嗎?」
她知道哥哥冒險進京,是想留下幾個山西官員,因此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對表姐虞紈實話實說,只告訴虞紈,她是自己從家裏跑出來的,儘管如此,虞紈在她面前沒少哭訴,就連上下打點的事也沒有瞞她,無非是想讓她能給瑞王寫信,讓瑞王在關鍵時刻保住譚慶。
她沒有給過虞紈承諾,但也一直認為,哥哥會看在親戚的面子上,幫譚慶一把。
譚慶只是千戶,哥哥想要保住他並非難事。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哥哥非但不想幫忙,反而想和虞家劃清界限。
虞家是他們的外家,是母妃的娘家。
「這是父王的決定。」
趙宥神情淡漠,丫鬟奉茶上來,他端起呷了一口,雨前龍井,這在京城裏是上不了台面的東西,但是到了平涼,也只是大戶人家才能拿出來招待貴客。
「藍娉,我們家以前的封地是在江南,物華天寶,鍾靈雋秀之地,可惜我們兄妹都沒有到過那裏。」
趙藍娉沒有說話。
母妃虞氏是父王的第四任王妃,在此之前的三位郡王妃都沒有活過二十歲。
她雖然年紀還小,可也沒有單純到以為那三個女人真的都是病死的。
趙藍娉不知道母妃用了什麼方法,最終讓父王留下了她的性命,母妃從此便很少再與虞家來往,逢年過節,也只是讓人給虞家送些平涼土產而已。
而虞家也越來越落魄,子弟凋零,娶的都是小戶之女,虞紈好不容易嫁給譚慶,卻也是個沒有宗族依靠的,反而是母妃,隨父王到了平涼之後,不但生下他們兄妹,還讓父王對她越來越看重。
哥哥現在對她提前江南的事,是在提醒她,他們家當年在江南時過得多麼艱難吧。
「大哥,官兵在清虛觀抓了很多人,會不會供出你來?」她問道。
趙宥哼了一聲,道:「戴進和簡博都有把柄在我手上,他們是聰明人,是要犧牲自己還是牽連家人,他們比誰都清楚。」
戴進三代單傳,正妻和兩個姨娘卻沒能給他生下一兒半女,就在半年前,他的外室終於有了身孕,現在那女子已經被妥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