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飛速後退，慕少安在一路恣意狂奔。

    沒有目標，也不需要目標。

    他身上的肉在一塊塊的爛掉，露出白骨，流出的血是黑的，頭髮，皮膚，內臟逐一腐爛，骨頭也迅速風化，可他還在狂奔。

    因為頭頂上方，一朵烏雲在追殺着他。

    所以這是惱羞成怒了啊！

    命運魔影才會親自出馬，不管是之前那連續下了三十天的暴雨，還是大洪水，還是此刻。

    半個小時後，

    慕少安的這具狂信徒的身體終於徹底腐爛，連骨頭也飛灰湮滅了。

    與此同時，他的本體也恢復了百分之一的控制權，畢竟，命運魔影是被封印着的，它能動用的直接力量不多，基本都用來鎮壓慕少安的本體，就像是一條用力吞吃獵物的蟒蛇，不可能還保留其他力量。

    而當它按捺不住親自來追殺這具狂信徒的身體的時候，必然也會減弱它對慕少安本體的控制。

    就像是一個天平。

    或許不是，因為狂三十六這具身體之前所作所為，就像是在命運魔影身體中埋下了一個癌細胞，滅殺，是沒用的——

    慕少安的意識重新歸於本體，他發現他還在祭壇上，渾身不能動，可那祭壇似乎破舊了一點，再也沒有擴大過。

    「你——死定了。」

    那祭壇好像活過來，傳遞迴來一種極其憤怒不甘的意識。

    慕少安不理會，他知道他已經抓住了命運魔影的破綻所在，但這破綻不是不朽法則，不是不朽聖教，而是命運魔影即將捕獲到手裏的獵物——天神長歌。

    嗯，至少在歷史中是這樣的。

    整個紫鷹戰爭的導火索與其說是天神長歌桀驁不馴，還不如說是命運真神試圖掙脫歷史封印的過程。

    天神巨闕代表的是歷史，而歷史封印了命運，天神長歌想打破這封印，結果失敗了，而命運真神在天神長歌失敗後不但沒有收留拯救她，反而一口就把她吞噬作為了食物。

    這就是紫鷹戰爭的性質和真正的主線。

    慕少安之前操控那具狂信徒的身體弄出了不朽聖教，這不算什麼，真正讓命運真神忌憚的就是慕少安想用這種方式引來天神長歌的注意。

    一旦，慕少安與天神長歌相見——

    那後果是不可控的，所以命運魔影這才立刻不惜一切代價狂降暴雨，又跟着拼命追殺，哪怕為此放棄了對慕少安本體的控制，也要把這種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

    睜開眼，閉上眼，慕少安細細體會，有幾個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聲音在祈禱，祈禱的神名叫——戰爭與不朽之神。

    這就是癌細胞了。

    哪怕狂三十六這個主祭祀已經在命運的大錘下灰飛煙滅，哪怕大多數的信徒都已經放棄，但仍舊會有那麼幾個信徒在試圖重建戰爭與不朽之神，不是因為忠誠，而是因為那種利益。

    信徒祈禱的內容還是有點微弱，聽不清楚。

    但慕少安很開心，開始不間斷傳輸過去幾縷微弱的不朽法則，感覺這就像是在種幾棵小草，他現在缺少了狂三十六這具狂信徒身體，再也無法在歷史裏行走了，但憑藉之前建立的不朽聖教，那七千五百名灰耳人不可能馬上死光，這就是他的機會。

    ——

    鹿之濱感覺他就要死了，而他已經死去的兄長鹿之容就死不瞑目在旁邊瞪着他。

    這可憐的兄長，還有同樣可憐的自己。

    十天前的時候，他們還跟在那個荒唐的巨闕人後面建造神廟，信仰着戰爭與不朽之神，那個時候他差點就信了，可誰想到一場特大暴雨引發的洪水席捲了一切，那個巨闕人，自稱是戰爭與不朽之神的祭祀，他居然跳水逃了。

    後來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場夢，所有人都在憤怒，憤怒他們居然被騙了，然後他們在洪水退去，就重新歸隊鹿角軍，一切都好像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接下來沒有清算，因為即便是指揮使大人，也默契的選擇把那段荒唐的記憶遺忘。

    一切都好像邁入正軌。

    戰爭，殘酷的戰爭。

    鹿角軍在追殺了巨闕人足足四十天之後終於意識到他們被耍了，所以他們折返回來，一頭就撞在了最堅硬的岩石上，巨闕人已經利用一個月的時間在目標地點修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