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年代[末世] 83.83 春寒
我叫宮本良人。此刻我正在東京機場,百無聊賴地擺弄着我的新買手機,順便等待着前來機場接應我的人。
我原本不叫良人,甚至也不姓宮本。事實上,我是一個中國人,在今天之前,一直生活在中國南方的某個沿海小城市的小村子裏,有一個好聽的三個字的漢語名字,是個地地道道、土生土長的中國人。
可惜現在我是個日本人了,不僅改了名字,連姓氏都無法保留。此時的我遠離故土,坐在他國的陌生機場上,等待着一個陌生的人。
這一切都要歸咎於我的親生父親,趙朝暉……啊不,是宮本一輝。我的父親宮本一輝,在我的母親生下我之後,就背井離鄉到外面打工,數年杳無音訊,我的母親耐不住寂寞,忍受不了窮苦日子,在某一天把剛剛會走路的我扔給奶奶,和某個野男人跑了。
——這是我知事以後從村里那些閒極無聊的三姑六婆嘴裏聽來的。
好吧,聽起來是一個挺悲慘的故事,事實上的確也是,爹失蹤,娘跟野男人走路,剩下幼兒寡老,相依為命,孤苦伶仃。不過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小時候的日子悲慘,雖然生活是比村裏的其他人家家裏清苦了點,平日清茶淡飯了點,逢年過節才有肉吃之類的,可是我的童年簡單而快樂,充滿了歡樂幸福的回憶。沒什麼好悲慘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或許在別人眼裏看來我的確身世悲慘,童年不幸,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我一路磕磕碰碰地長大,奶奶年事漸高,終於在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於一個平常的夜晚逝世了。老人家走得很平靜,不是因病痛去世的,算是壽終正寢,走的時候沒有受到什麼折磨,我一方面感到很高興,另一方面體會到了人生中的死別之痛。每天放學,當我回家後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再也見不到老人褶子似菊花般的老臉,再也聽不到她絮絮叨叨的話語,心裏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在心口上活生生剖去了最重要的一塊肉,鼻子總是酸澀得要命,可是我答應過老人家要做一隻快樂的小小鳥。如果我因為老人的不在人世了而哭,她老人家一定不會開心的。所以,我從來不哭。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奶奶去世之後,幾個姑姑和我走動的頻率開始增加。大概是看我一個小孩子,年紀小小就獨自一人生活,於情於理上,都要關心我一二。或許是怕別人說閒話?誰知道呢?反正奶奶還活着的時候她們是很少上門的。
我的父親就是在某一天被我的大姑姑領上門的。為什麼我用「領」這個顯得父親他那麼被動的一個動詞呢?感覺像是一個客人探望主人找不到路還要村人帶上門似的。原因很簡單,父親改姓了,他叫宮本一輝,不再叫我從小到大從奶奶口中聽到的趙朝暉,他不是趙家的人了,他成了日本的一個名門望族的上門女婿。
其中具體的經過細節我不清楚,我只是從幾個姑姑的嘴裏知道,父親發達了,從一個失蹤的不知死活的窮小子一躍成為了村里最有錢的人。按照姑姑們的說法,父親是傍上了外國的有錢人,儘管是個倒插門的,可也是飛黃騰達,成了光耀我家門楣的有錢人。
也是,無論什麼朝代,笑貧不笑娼都是不言明的常態。更何況這個物慾橫流的年代。有這種觀念真是再正常不過了。或許姑姑她們曾經在心裏恥笑過父親的「賣身」求榮,可是從她們羨慕妒忌的表情中,我知道,如果有同樣的機會擺在她們面前,她們大抵也是毫不猶豫地「賣身」的吧!
或許我的想法有些勢利,可我從小到大接觸的人情世界,我觀察到的,聽聞的東西,它們所給我形成的世界觀,就是給予了我這樣的觀念和思維方式。有時候,我也想裝聾扮啞,做一個天真的不知世事的小孩兒呀。
不過即使再能夠理解父親的選擇,我也從來都是怨恨他的。一個男人,拋妻棄子,不顧父母,一走就是十幾年。無論他是獨自在外面闖蕩拼搏還是享受人生,即使他不是我的父親,我都不會認同。
因為心裏存着怨氣,所以在宮本一輝向我提出要帶我到日本生活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而且一點兒也不客氣。我那天當着所有人的面跑回房間,狠狠地關上房門,把一干人等都晾在門外。唉,當年我也是年少氣盛,做事衝動,小鬼頭一個。
讓我到日本生活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只是在接下來的三年初中生活里,宮本一輝時不時會從日本飛到中國,到我的學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