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行 第六十五章 苦戰 (中)
第六十五章苦戰(中)
「怎麼可能。」陳友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單手用盾牌護住自己的身體,定神細看,只見薄暮籠罩的城牆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滿了蒙元官兵,數以萬計的角弓被拉滿,將冒着紅星的火藥箭和閃着寒光的破甲錐,一波波地射上城來。
「三哥小心。」張定邊一個虎撲,將陳友諒壓在了箭垛後,手中盾牌向上斜舉,在身體和箭垛之間,勉強遮蔽出一個狹小的掩體。
「叮噹叮噹叮叮噹。」破甲錐砸在盾牌上的聲音,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盤,隨後,二人腳邊不遠處,就跳起了密密麻麻的爆炸聲,不似炮彈爆炸那樣響亮,卻勝在規模龐大,震得二人骨頭髮顫,五腑六髒都往嗓子眼處鑽。
「快走。」趁着一輪爆炸剛剛結束的間隙,張定邊扯起臉色慘白的陳友諒,跌跌撞撞朝馬道處衝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咱們哥倆,死在這裏不值得。」
陳友諒力氣遠不如他大,被拖着接連踉蹌了十幾步,一隻腳轉眼就已經踏上了馬道邊緣,然而他卻猛地一扭腰,用手中盾牌死死卡住了城牆,「不走!你自己走,老子不走,老子不能把弟兄們全都丟在這兒。」
話音未落,天空中又響起了一陣細細的風聲,緊跟着,一片黑壓壓的彤雲急墜而下,數以千計精鋼箭簇,在彤雲里閃着妖異的寒光。
「走啊。」張定邊急得大叫,猛地一扯陳友諒,帶着他順馬道朝城內翻滾。
黑色的羽箭緊跟着他的動作落到城頭,跳起,迸發出一團團暗藍色的火花,守城的士兵們接二連三倒在了箭雨下,血順着城牆的磚石縫隙轉眼匯聚成溪。
「轟,轟,轟。」「轟,轟,轟。」夾在在羽箭中的火藥箭接二連三炸裂,將死亡的陰影於城頭上盡情播撒。
蒙元將士和他們的祖輩們一樣,從不拒絕殺人利器,當年能自西域引進回回炮,如今就能毫不猶豫地接受火藥,並且充分利用自己的特長,因陋就簡,將其威力發揮了個淋漓盡致。
鐵砂打在精鋼護甲上,效果幾乎為零。
鐵砂打在牛皮甲上,效果也會被抵消大半兒。
然而,無論是造價高昂的精鋼護甲,還是價格相對普通的牛皮護甲,在城頭守軍中都遠遠沒達到人手一件的標準。
大部分士卒只有布甲護身,只要被鐵砂和彈丸波及,就是千瘡百孔,而蒙元火藥箭的配方當中,顯然混入加了一些劇毒之物,凡是傷口面積稍大一些的兵卒,無論被傷到軀幹還是四肢,都很快出現了抽搐和昏迷症狀,轉眼就徹底喪失了抵抗能力。
「啊,呃,呃,呃」一名百夫長像喝醉了酒般,搖搖晃晃從陳友諒頭頂跑過,腳下猛地一滑,仰面朝天栽倒,黑色的血漿,從嘴巴、鼻孔和耳朵成股成股的往外噴。
「箭上有毒,箭上有毒。」另外兩名正互相攙扶着下撤的傷兵尖叫着停下腳步,拔出刀,砍向各自被破甲錐射中的胳膊,然而,一切為時已晚,沒等鋼刀與上臂接觸,他們全身的力氣已經被毒藥抽走,互相看了看,雙雙軟倒,圓睜的雙目中寫滿了不甘。
「是,見血封喉,是見血封喉。」猛然間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名字,陳友諒大叫着推開張定邊,舉起盾牌繼續逆人流而上,「有甲的人跟我來,沒甲的人全往下撤,韃子在箭上抹了見血封喉。」
不用他提醒,城牆上的守軍也在紛紛後撤,無論是身穿板甲的將領,還是身穿布甲的普通兵卒,生活在長江沿線的他們,對「見血封喉」這個四個字都不陌生,傳說此毒產於四川行省的一種古樹的汁液,而答矢八都魯麾下的兵馬,恰恰來自四川,(注1)
「沒鐵甲穿的都下去,有鐵甲留下。」陳友諒像個瘋子般,繼續逆着人流向上沖,「鐵甲衛,鐵甲衛,趕緊上城,該你們用命的時候到了。」
正在沿着馬道下撤的人群中,有幾名身穿鐵甲的將領愣了愣,遲疑着放慢了腳步,高價購自淮揚的全身甲,無論對鐵砂還是對破甲錐,都有極強的防護力,這一點在剛才的混亂中已經被證明,然而,就這麼幾個穿鐵甲的人,怎麼可能擋住城外數萬大軍,即便不被火藥箭和破甲錐攢射而死,等敵軍爬上城頭,也會活活被剁成肉醬。
「老子是陳友諒,執金吾陳友諒。」陳友諒不敢回頭看身後到底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