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計 第四十六章:甦醒
「世子妃沒什麼病症,只是過於勞累,休息幾日就好了。」幾個太醫診治下來都是一個說辭,不由看向南生。
「各位大人可別看我,這是我家世子爺吩咐的,我哪兒敢問。」南生無辜眨眼,道:「您們還是好好候着吧,要是世子爺回來看不見人,可又得砸一回太醫署。」
「好好好。」老太醫們面面相覷,對那個霸王實在沒招,索性都侯在外堂,這倒讓院子裏的僕役們有些緊張。
雖然陸家也曾出太醫,但那是當年,現在老爺故去陸家已經走上下坡路,而可眼前那可個個都是五品銜的太醫。
陸平也是詫異,這世子爺還真敢,而且還真能弄出來這麼些個太醫,看來他心裏對大小姐還是很在意的。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啊!你再敢打我!我就,我就下毒,我毒死你啊喲!不許再打我腦袋了!」
「昭寧?」陸平一隻腳跨過門檻,卻耳朵比誰都靈地現聽見了,趕忙回頭看去,那跟個小乞兒似得男孩正被葉幼清夾在腋下,狼狽掙扎着被強行帶進門的,不是陸昭寧還是誰,「昭寧!謝天謝地,可算找到你了。」
「平叔!」陸昭寧沒想到第一個看見的竟然會是平叔,頓時紅了眼眶,「平叔!阿寧好想你哇!」
葉幼清瞥他一眼,隨手將人扔到地上。
陸昭寧頓時慘叫一聲,捂着本來就痛的屁股跳起來,卻不敢跟葉幼清爭執,一頭扎進陸平懷裏喊道:「平叔!」
由着他們親近,葉幼清早幾步跨到堂內,暮色漸濃,堂屋裏已經掌了燈。
「她怎麼樣?」小霸王往裏間張望,太醫們趕忙打包票說沒問題,估計明早就能醒。
「要是明早不醒,小爺就拆了你們的太醫署燒柴火!滾滾滾!」不耐煩地將人往外扒拉,葉幼清自己卻要進去。
綠綺有些拿不準,小姐說了要休夫,那她該不該攔着世子爺啊?
「快走。」綠喬第一個拉住綠綺往外走,「你道女兒家真能休夫啊!小姐若真回去了,那以後可就是棄婦,要去廟裏當姑子的!」
綠綺********地聽陸昭錦吩咐,現在可想起這茬來了,自家小姐怎麼能去當姑子!
「對對對,還是你想得周到,那我們明天可得好好勸勸小姐,別再跟二爺置氣。」
綠喬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扯着綠綺躲到廊下竊竊私語,「那當然,對了,你今兒幹嘛去了……」
綠綺立刻得意洋洋地說了起來,有小丫鬟到廊下挑上燈火,兩個丫鬟時不時尖叫嬉笑地私語起來。
不多時,主院的正房裏響起了葉夫人的喝聲:「她真是這麼說的?」
葉夫人眼睛一挑,拍案而起,「果然是那個賤婢,她忍了半輩子,終於開始動手了。去,封了院子哪兒夠,就說她們母子突然得了惡疾,不能見人!」
「告訴她做得不錯,讓她把人給我看緊點兒,不要出什麼紕漏。」葉夫人吩咐給傳話的婢子,才問道:「二爺呢?」
「二爺、二爺在……在桐音樓呢。」
葉夫人冷哼一聲:「欲迎還拒,手腕還真是高妙,那個陸昭錦果然也是個下賤坯子,淨會些上不得台面的裝病手段,偏欺我兒心善。」
「都這個時辰了,看來我也該去一趟了。」葉夫人看了天色,單挑一邊唇角,長袖劃成半圓弧線,起身便往桐音樓去。
桐音樓主臥內,隨着堂門關上,屋子裏頓時安靜很多。
葉幼清掃過一圈熟悉又陌生的屋子,漂亮的眉峰不知何時皺成丘壑。
原本貴氣十足的梨花木衣架衣櫃全搬到了椒葉館,屋子裏空空如也,只有一扇四扇開立地屏做內外堂隔斷,兩個簡單的檀木高架與一個大香樟木的箱子放着她常用衣飾,妝枱也是新的,銅鏡中映出自己緊蹙的眉宇。
她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大小姐生活,想必這幾日一定很難熬吧。
大醫陸若在,她必不會是現在這樣。
她也不需要這樣,不需要這樣辛苦地算計,不需要為了地位、名利、權勢去拼命掙扎。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缺少了依靠。
葉幼清轉頭看向床上,少女搭着薄被安謐得不食煙火。
輕手腳踏上床前木階,葉幼清單手推開礙事的紗幔,將女孩子的睡顏看得真切。
原來她睡着了是這幅模樣,那晚和她同居一室,雖然好奇,但礙着臉面他還真沒好意思偷看。
她機靈得跟只狐狸似得,誰知道會不會突然睜開眼,再冒出一句:「二爺不是討厭我嗎?」問得他啞口無言。
不過,還是像只小貓,還是只小野貓。
只不過睡着了,就不張牙舞爪地撓人了,那豐潤粉嫩地小嘴也不再一開一合地不饒人。
唇角上揚,葉幼清想着想着,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虛撫在陸昭錦臉頰旁,那骨節微凸出優美弧線的拇指剛好停在陸昭錦微抿的唇上。
摸一下能怎麼樣?反正她又不知道。
小爺只是想看看,這張小嘴有什麼不一樣的,怎麼就那麼厲害,什麼道理都是她的。
名動京城的葉霸王猶豫不過三秒,那隻白皙的拇指就按在了紅潤的唇上。
並不如想像中那樣滑膩,反而涼涼的,還因主人的虛弱微有些乾燥,可那柔嫩的觸感卻讓人終身難難忘。
不自覺地將拇指在那嫩紅的唇上摩擦滑動,看着少女月牙似得睫毛投下扇陰,鼻頭小巧精緻,葉幼清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唇,喉結微動,人便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
陸昭錦的意識甦醒時,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裏的人平山填海,幾乎無所不能,飛禽走獸,俱能幻化成人。
「我這是在做夢嗎?」不明情由地揉了揉眼,就見到了另一番毀天滅地的景象。
無所不能的人,幻化為妖的獸,都如同雪峰腳下的螻蟻,被皚皚白雪摧枯拉朽地吞沒,那是一個大世界在崩塌、碎裂、破滅。
蒼涼,莽荒,原始,所有的一切猶如沙漏里的最後一粒沙,終於滴落下來,歸於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