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爸飛了一圈下來，於父一句沒提讓他留部隊的話，但父子倆莫名的有了極大的共鳴。

    等平穩落地下來後，於少將把頭盔摘下來。

    「我是真愛這片藍天，雖然也有退縮的時候，但只要在天上翱翔，守衛祖國領空，心中就充滿力量，我現在年紀大了，已經過了飛行年齡了，否則真想親自帶你飛一回，讓你小子看看，你放棄的，是多好的經歷！」

    「軍長你...同意了？」於明義聽父親的話，言下之意，是同意他要轉業？

    太陽這是打哪邊出來的？

    「你們都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認為最好的東西，可能你已經看不上了...」於父充滿眷戀的看着藍天，多美啊，這是他眼中最好的畫面。

    於明義鼻子有些發酸。

    他這一刻突然明白了，父親對他不是一種強加的感情，而是父親真的想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分享給他們。

    「你還有幾年才到轉業的歲數，如果真沒辦法開了，真討厭飛，我會給你調到地勤，等到了部隊規定的年限，你自行選擇去留，我不勉強。」

    「爸？」於明義真沒想到，父親能這麼說。

    「在部隊叫我軍長！以首長的身份，我很痛心部隊重金培養的人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如果你的身體真的沒辦法飛行，為了保護你，也為了保護部隊的財產，我們尊重你的選擇。」

    看着父親要離開，於明義叫住他。

    「那，你要是以父親的身份，怎麼看這個問題？」

    於父把頭盔扔給他。

    「你開心就好。」

    那一刻，陽光晃在父親的頭上，白髮清晰可見，於明義看着逆光的父親，小時候總是仰着頭看他，現在才發現父親比他還矮一塊，而且他竟然已經漸漸老去。

    當父親說你開心就好的時候，於明義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於父走過去拍拍他肩膀，「能在你做出最後決定之前，坐一次你開的飛機，我很開心，你是我見過最好的飛行員之一，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兒子，我以你為驕傲...擦，讓小倩那個丫頭帶跑偏了，肉麻死了。」

    於父不自在的撇開眼，不去看兒子感動的表情。

    「但是我警告你個臭小子，換崗轉業你自己決定，但是，你特麼要是在別的崗位上不好好干，愧對國家的培養，我照樣削你，管你多大，都是我兒子！」

    最後一句聲音太小了，於明義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父親的身影，已經走遠。

    於明義站在訓練場，筆直的看着飛機起起落落，看着湛藍的天空上，飛機拖出的長長尾巴。

    父親和凍一的話，交替的響徹耳畔，父親問，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藍天，是不是真的討厭做一個驕傲的飛行員...

    凍一說，他救人的畫面總是出現在她夢裏。

    小時候當着父親說要做飛行員被舉在父親頭頂的快樂，與第一次上天時的興奮與參與救援時的使命感融在一起，他的心被衝動所填滿。

    看着藍天，看着不遠處的飛機，那種煩悶的感覺突然就沒了，一種期待，一種熱情，一種新生的榮譽與渴望在心底蔓延，於明義喃喃自語。

    「我...還想試試...」

    醫院裏，於母已經率先離開，小倩陪着凍一。

    「倩總，你說，我小叔叔為什麼會討厭飛行，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人的某段時間某種感情，很可能就是別不過來勁兒，也就是俗稱的鑽牛角尖，這幾乎是每個人都會出現的情緒，有的人自己想開，有的人一輩子也想不開，其實這世界上有幾個人，能知道自己真正喜歡什麼？」

    「我好希望他能渡過這個難關，因為我心裏隱隱約約的覺得，他可能對藍天不是沒有感情的。」凍一夢裏的於明義，從飛機上下來那一刻，他就像是天之驕子，永刻心間。

    「我猜叔叔已經有了對策，心理醫生的講多大的道理都沒用，不如親人的一句暖心的話好使，我有時候都想不明白——」

    小倩話剛說到一半，她的手機就響起來了。

    是於明朗發過來的短訊。

    倩寶，你吃飯了沒，你功課忙不忙，我很好，五回。

    小倩笑了。

    他應該是趁着透風的時間，抓緊時間發短訊，短訊還沒發完休息就結束了，手機要關機，錯別字都來不及修改。

    五回，其實是勿回吧？

    她看手機笑，凍一還在等她未說完的話。

    「倩總？」

    「我要說的是，我有時候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有的時候很多心病，解開問題的關鍵，有可能就是在乎的人一句最簡單的話，外人看很普通的一句話，但可能對當事人帶來的影響，是難以估算的。」

    比如兵痞抽空發來的錯別字的短訊，毫無意義，但看了就是舒服。

    「人心為什麼那麼複雜...」凍一想不明白。

    「嗯，人心是最複雜，也是最簡單的東西，隨便一句話可能就給人留下一輩子的陰影，但隨便一句話，也可能解開壓了很多年的心病，好多病我們都在研究和摸索當中，很有意思。」

    凍一出院的時候，於明義過來接她，送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於明義對凍一有些不自在的說。

    「凍一，我決定暫時收回我的轉業報告。」

    「是爺爺不同意嗎？我是不是給你惹禍了，我給爺爺道歉去，請他不要為難你。」

    「不是的，是我——」跟自己的晚輩說這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於明義還是決定把話對凍一說出來。

    「我好了。」

    「啊？」

    「就是，那種討厭的感覺消失了，總之，我銷假後，會重新投入訓練，你...不要擔心我了。」

    跟父親飛了一圈後，於明義站訓練場好幾個小時，那種壓抑的感覺，好像突然就沒了。

    凍一看着他發自肺腑的表情，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