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個小時之前。

    秦亦崢當時剛和慕霏鬧得不歡而散，在醫院裏待了一會兒，去了慕浩林的病房，他的面色已經不像樣了。整個人，大概真的只差了這麼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也不是多善良的人，因為當時瞧着慕浩林那樣子，心裏其實是有些怨憤的。

    自己以前犯過的錯，到了現在，卻要讓慕霏來承擔，他們那些齷齪又骯髒的過往，他用自己最慈愛的父親形象，完美地掩蓋過去了。

    當時命都不要了，也要把永慕給拿回來，把幾個以前的項目都徹底「毀屍滅跡」，難道不就是怕有一天會公諸於世，到時候會徹底顛覆了他一個父親的高大形象嗎？

    也許他在父親這個形容，他這麼多年，給予霏霏的，的確算得上是滿分，可那滿分的下面，卻掩藏着那麼多不能被人知曉的過往，到了現在，他可以因為不能承受，閉上眼睛直接選擇死亡，但留下的爛攤子，卻要讓霏霏一個人去承受。

    站在情感的立場上，秦亦崢不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所以，他當時的確是想盡辦法都要讓慕浩林活下去，儘管主治醫生說了，他的時間是真不多了，勉強也不可能太長久讓他活命，反正會增加他的負擔，何況，病人求生意識不是很強烈。

    既然國內的醫生已經無法讓他得到更多的時間，秦亦崢就想着，直接送到日本去，不管是用什麼樣的方法，他都會讓他活下來，不能夠痊癒，但一定是要讓霏霏可以安心地把孩子生下來。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慕浩林連那24個小時都沒有挺過去，更別說是想着移動病人，直接送到日本去了。

    秦亦崢這邊剛安排好了一切的人員，也聯繫好了日本醫院那邊，24個小時連10個小時都沒有撐過去，李醫生就急急忙忙跑來告訴自己——

    「秦先生，慕老爺子恐怕是不行了。」

    當時，是快到半夜12點的時候，他只匆匆忙忙掃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跑回病房的過程之中，他就知道，這次慕浩林肯定是撐不下去了，他到底還是這樣走了。

    果然到了病房，已經有人在宣佈死亡時間了。

    那一刻，其實對於他本身來說，並不具備太過強烈的傷痛，只是當時唯一想到的就是慕霏。

    如果讓她在這個時候知道了慕浩林已經去世的消息，她一定會承受不住的，加上醫生告訴他，慕霏情緒太過激動的關係，有了先兆性流產的跡象，必須是要靜臥休養十天半個月，雖然她身體情況非常好，而且第一胎也沒有留下什麼問題，可懷孕的孕婦最重要的還是心情的愉悅。

    他不能賭，因為他知道慕浩林對霏霏來說意味着什麼。

    就算有些話，慕霏從未對他講過，但他也知道，她其實就是一個挺死心眼的女人，比如說生美景的時候，在她的認知里，陳雨已經死了，而現在又懷孕了，慕浩林卻也死了。

    她可能還會選擇不生……

    秦亦崢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很自私，將來有一天她知道了，也一定會恨他，但他眼下需要面臨這樣多的事，確實是想到了一條路——「秘不發喪」。

    這是他深思熟慮了整整一晚上的結果。

    他現在想想，自己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了這樣的境地，也說不上來，大概是想着，反正都已經隱瞞了這麼多的事，倒不如是隱瞞得再徹底一些。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不得不走更危險的一條路。

    其實對於他來說，他甘之如飴，時間還是可以消弭一切的，他深信。

    ………

    慕霏最後還是換了衣服，是被秦亦崢強硬地帶出了醫院，到了一個高級餐廳，裏面顯然已經是被他給清場了，連西裝筆挺的經理都恭候在餐廳門口，見秦亦崢過來，彎腰，「秦先生，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經準備好了。」

    秦亦崢頭也不抬，拉着慕霏就朝裏面走去。

    這麼一個地方，空蕩蕩的，就只有幾個服務員，挨在一起，整整齊齊站着，看到有人進來，馬上就頷首。

    慕霏這一路上都沒和秦亦崢說話，她是不想說，而秦亦崢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兩人自從真的在一起之後，基本是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想來前面幾天還是如膠似漆的狀態，而現在，卻急轉而下到了這般田地。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