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841)、可交換的籌碼
更新:08-13 04:00 作者:掃雪尋硯 分類:女生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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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的雨水還算充足,上午一陣小雨過後,下午天上的積雲散去大半。眼看着這是放晴的兆頭,柳堤鄉水庫的沙堤上,三三兩兩走上農人。田裏春種事項大多結束了,因而農人們背犁的少,多是扛鋤頭的,淺鬆土細除草,是為諸多農作物在幼苗期必須做好的農務。
當然,還有挑着兩大筐牛糞、草木灰等等田肥,「嘿嘿呦呦」呼出大氣,從水庫沙堤上走過的,這大約是種菜為主產的農人。牛糞是貴重的農家肥料,大約積累一個冬天才能攢滿一窖,水田裏捨不得用,多是撒些草木灰,牲口糞漿多是用來種蔬菜瓜果這類回報較高的作物。
只是每天挑着這樣的肥料來來去去,帶上身的味兒不太好聞。好在農戶人家多是習慣了,不但不會避諱,是不是還會與挑糞經過的農夫摻和幾句。「唷,你家池子裏今年儲得足啊!」「這味兒夠熏,越熏越肥,你家今年長瓜又得豐產了吧?到時候可要給同鄉的便宜點稱啊?」諸如此類。
行過沙堤去往農田的農人,挑肥在沙堤上大步直邁的農人,或者暫時沒農活、就拿着折了田坳里野竹子自製的釣竿到水庫釣魚的同鄉,這些在柳堤鄉都是大家熟悉了的場景。沙堤大水庫在幾個村莊的中間,除了澆灌田野,村民日常生活里浣衣洗菜都靠得是這大水庫,百多戶的莊稼人,因此幾乎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今天不見明天也得見的熟絡關係。
在這樣和諧的生活環境中,如果有生人混入,在大傢伙的眼裏就會格外明顯。
今天水庫沙堤上就來了兩個很顯眼的外鄉人。
走在前頭的那位年輕人,雖是一身布衣,卻不像柳堤鄉的農夫們趿着草鞋挽起褲、袖衣管。年輕人的衣服很整潔,足踏布鞋也只有鞋沿沾有泥濘,他手裏還打着一把通體漆黑的布傘。然而像此時這般春雨漸歇,只剩細微雨點稀疏降下。柳堤鄉的農夫最多只會戴頂舊草帽擋一擋,實際情形是戴草帽的也少。
年輕人的背後,大約隔了五步距離,跟着一個蓑衣人。他頭戴闊邊的笠帽。遮去了上半邊臉,只約摸能看出,他大約要比前面那人年長些許。但蓑衣人與前頭那打傘的年輕人應該是一路的,因為他的臉雖然被笠帽遮去,可他露在蓑衣外的衣服鞋襪也很整齊乾淨。着一身淺色在這荒郊僻野跋涉,能不染塵埃真是太難了。
不過,既是一路的,為什麼不並肩行走,一定要一直這麼拖着中間幾步路?
沙堤上扛着鋤頭經過的農夫、以及堤下正夾着釣竿在串魚餌的賦閒農人時不時瞟那兩人一眼,本是有些提防。怕這兩人是外鄉來破壞水庫的歹人。柳堤鄉這一帶百里範疇內都沒有河流,這個水庫是幾個村裏的族長召集百戶莊農合力挖了半年才修成的,算是附近一帶蓄水大工程,但再大的水庫也怕決了堤口,這可關係到上百戶人家的第一撥夏收。
水庫里還有禾生、大年和六喜一併三家合了錢養的鰱魚。每年捕魚時還能給四下鄉里分些價格實在的,可不能讓人一把藥給害了去。
然而大傢伙盯了好半天,也沒見着沙堤上那兩個人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人家真就是路過的。
放下心來的農戶們就忍不住心裏又冒出那個念頭:既然不是來害人的,卻又不像朋友,那這兩個人到底來這裏做甚?…
一前一後行過大水庫一側沙堤的烏啟南與蕭曠什麼也不想做,他們的確純粹就是路過。烏啟南很想甩掉背後那個頭生短髮的僧人。蕭曠不想跟丟前面那個已經沒有能力動武的殺手,兩人不緊不慢走着,但內心其實都很急躁。
他們腳下踩着的這條堤面,看起來雖然已算農鄉建設中的大工程,大約能有七十丈長。身邊這個倚堤而建的水庫溢滿一半,便足夠四周幾十畝農田春夏秋三次大型灌溉。當初籌備建此水庫的人的確可算目光遠大。但是,比起烏啟南腳下走過的崇山峻岭、比起蕭曠腳下走過的北雁王府、南昭京城,這水庫頓時就顯得單薄渺小了許多。
這裏,不過是他二人前為甩脫跟蹤、後為窮追不捨的這場漫長旅途中的一個段落罷了。
走過了水庫沙堤,走過了沙堤前的那片田壟。走入了一條山道,烏啟南緩緩停住腳步,將手中撐開的黑布傘收攏,慢慢轉頭看向後頭那蓑衣人,揚聲說道:「閣下就準備這樣一直跟下去麼?」
蕭曠微微抬首,他的雙眼仍在闊邊的笠帽掩蓋之下,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