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復沙沙，女人朝她招招手。

    復沙沙面無表情低頭看着鞋子。

    以如今的處境，她本來考慮過表現得乖巧一點被人領養，但她潛意識裏並不喜歡眼前的女人。

    可能是勾在嘴角的笑容讓她覺得虛偽，又或者因為女人不經意流露出居高臨下的姿態，又或者因為細細打量他們的目光……

    其實，這類來領養的人是有資格對他們這些人精挑細選，復沙沙不是沒遇到過類似情況，可以前也沒這麼反感過，對方的視線讓她覺得——冷，冷冰冰，一種打量貨物價值的眼神。

    女人有些詫異她無動於衷，在旁的院長急忙牽着她的手向前解釋：「張大人，不好意思，這位孩子她有些輕微的自閉。」

    女人恍然。

    「這孩子很乖巧，從來是靜靜地坐着，她只是有些不喜歡說話，其他方面是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在目前的狀況，院長是希望孩子能被人領走一個是一個，絞盡腦汁為她說詞。

    復沙沙差點悶笑出聲，也虧得院長每次替她開脫，明明他們眼中她已經是嚴重自閉。這次院長恐怕又失望了，從女人的神色中，她看出來對方有些漫不經心，正常人是不會要自閉的人，何況還是一個家族。

    保持禮貌靜聽院長說話的女人忽然訝異一聲：「咦——。」而後毫無預警地伸手。

    復沙沙感覺額際冰涼掠過，遮擋半邊臉的留海被撥開，她的視線直直地望進女人驚訝的眼眸中。

    等到意識女人的舉動後，復沙沙連忙退開避過，心裏亮起警惕。

    這具軀殼的外表在別人眼中第一眼看到是驚奇的，黑髮、黑眸，柔和的輪廓線……分開都不算奇怪，但組合起來就不多見，經過一千多年，非常純粹的東方面孔已經很難見到，而這身體長得很古典，也因此，每次福利院來人她沒少惹人注意，復沙沙怕過多的關注讓她真正身份暴露，為此，她堅持留了厚留海，遮了幾乎大半邊臉，這也是她在別人眼中古怪的原因之一。

    院長急忙解釋：「不好意思，緋墨這孩子有些怕生。」

    女人一副可親的樣子擺擺手：「沒關係。」倒是不解釋她剛才唐突的舉動。

    大概怕她做了什麼奇怪舉動得罪女人，院長急忙叫人把她帶出去。

    復沙沙覺得冤枉，即使有前科，但她這次完全沒有做怪的心裏，奇怪的反而是那女人。

    就像她下的結論，那女人是奇怪的，當院長告訴她和愛麗女人要領養她們，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名自閉，沒有任何異能的人，就算不知名的小家族會招收嗎？。

    院長拿了份合約給他們，以家族名義來福利院領養的孩子年齡至少要達到八歲，相對的，八歲的孩子有選擇權，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加入各種組織。

    愛麗是開心的，笑容如花炫目，二話不說按了指紋。

    復沙沙沉默拒絕，說好聽點，加入家族，是進入大家庭，有了並肩的夥伴，有了歸屬。說難聽點，家族實際上只是合法團伙，有條條框框約束，有等級之分，它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家，未必會帶來溫暖，而且沒有多少自由，相當於賣身契。

    可惜她糾結歸糾結，一名自閉的小孩，院長也沒想過她是在經過思考後抗拒，而是以為她不懂不理解家族的好處，細細地解釋一遍又一遍後，見她還是一副反應慢半拍的模樣，憐愛地撫摸着她的頭後，替她做了決定——握着她的手按了。

    也許命運就是身不由己，總有幾個步伐是由別人牽着走。

    復沙沙看着合約上紅通通的指紋，半晌無語，她知道院長是為自己好，這名六十幾歲的老人是真心愛着自己的，希望有人照顧自己。

    何況，她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或者，這就是她的命運旅程。

    收拾行禮後離開，最後擁抱，復沙沙在院長耳邊輕聲低喃了句：「謝謝……。」

    謝謝你一年多來的照顧……

    揮別了因簡單兩字喜極而泣的院長，復沙沙帶着對未知的茫然和愛麗踏上了女人的懸浮車。

    從今天起，沙沙這名字，只能藏在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