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碧玉苦笑道：「順景瓷坊，名氣漸盛，壽康酒樓假借瓷器攀附太傅之事，反而為其揚名做了那篝火之木。我父親本是讀書人，名節看的何其重，卻堪堪毀在自己手裏，當真生不如死。柳家根基已壞，重生談何容易。」

    「既然明知此事難成，為何還要再損自己名節？」

    「你以為我樂意？」柳碧玉聲音驟然拔高，「若不是母親跪下求我，我又怎肯去做這等齷蹉事？」

    說到這裏，滿滿又有何想不明白？那日安順景事成歸來，便告知他們，左津已將柳程投入獄中。半月後，再得消息，壽康酒樓生意慘澹，入不敷出，已易手他人。而柳碧泉賭場欠債，被打的堪堪只剩一口氣吊着！柳夫人病急亂投醫，結果就投到自己女兒身上，「你母親當真是心狠，偏生也要拉着你也不得安寧。」

    「母親的如意算盤打的自然好，若公爹真着了道，她拿捏着的可就是縣令的親妹妹。」

    「可你故意敗了事！」

    柳碧玉身形一頓，偏轉過頭來，本淡漠的雙眼裏佈滿了探究。

    滿滿笑吟吟的看着她，替她把剩下的話說完：「成，你便是棋子。敗，你反得自由。只是不成想，敗了之後，卻沒有得到你想要的。」

    柳碧玉並無及時答「是」或者「否」，而是一臉明媚的笑，像是春日裏的陽光，讓人生不出一絲厭惡，「滿滿很是自信呢！」

    「你現下守着元寶，與你娘家已無分毫利益。你想離開，既然我能知曉，里正夫人又如何不知？出了這等事，與你一紙休書，那豈不是太便宜了。索性，將你留在家中，慢慢折磨。」

    柳碧玉神情不變，滿滿卻越來越琢磨不透她的意圖，繼續說道：「里正夫人之所以沒將姐姐浸豬籠，想來她定然有什麼重要把柄在你手裏吧？」

    「哼」柳碧玉冷笑一聲，道：「若是敢將我浸豬籠，那我勢必要拉着她作伴呢？」

    聽罷，滿滿腦中突然過了一張臉，模模糊糊，唯獨一雙含淚隱忍的眼睛，格外真切，一個名字脫口而出：「阿福。」

    柳碧玉忽的起身，但因動作太猛，腳又冰涼麻木，一時間沒有站穩，堪堪跌坐在地，濺的雪花紛揚四起。

    滿滿想的入神，不想柳碧玉如此動作，猛然一驚，半響才回過神來，忙伸手去扶：「柳姐姐摔疼了吧！」

    柳碧玉拂了拂袖子，顫顫巍巍的重新坐回草墊，聲音略微帶了幾分怯意：「你當真是鬼附身嗎，這個你都曉得。」

    「原是我猜對了啊！」滿滿說罷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柳碧玉扶了膝蓋，大底是摔疼了，訕笑道：「你這般的年齡與你心智相差極大，就算過早為人事故，也不至於此。」說罷，一臉狐疑的用餘光瞥了瞥滿滿。

    滿滿淡然一笑，柳碧玉如此想也正常，既然無話應對，不答就是了。

    幾聲鳥啼，打破了片刻的靜默。

    柳碧玉腦袋微轉，盯着枝椏間兩隻比翼雙飛的雀兒。微微眯起的鳳眼裏，泛起清亮的漣漪，一圈圈盪進人的心裏，「曾幾何時，我也有如此繾綣的夢。」說罷淒艾一笑道：「可如今，連做夢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