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書謠 第一百三十一章一探虎穴二
自打無恤走後,我就一直靠坐在門口發呆,四兒許是看出了些端倪,因而沒有像往常一樣嘰嘰喳喳地亂打聽,只是靜靜地搬了火爐和一壺溫酒放在我身邊,然後就扯着無邪到院外掃雪去了。
對於男女之事,我向來懵懂。情字何物,縱使到了今天,依舊不甚了解。這麼多年來,住在我心裏的人只有伍封一個,但他之於我卻是一種特殊的存在。我從沒想過我為什麼要愛他,為什麼要守着他,為什麼要因為他的離棄而傷心欲絕,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我似乎沒有理由愛上除他之外的任何一個人。
可無恤呢,他又是什麼時候偷偷地住進了我心裏?
是他半夜為我種花的時候,還是他陪着我躺在觀星台上看星星的時候,亦或者是他在彌天戰火之中不顧生死的守護讓我動了心?
正午過後,頭頂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太陽躲入密雲之後藏匿了身形,細雪有一陣沒一陣地下着。四兒剛剛掃淨的空地上,又積了薄薄的一層雪粒,西風輕輕地吹上一口,那些小粉末就打着旋地在地上飛舞,擾得我一顆心愈發煩亂。壺裏的溫酒已經見底,我剛想起身新灌一壺,就聽到院外傳來了踢踏踢踏的馬蹄聲。
這個時候又是誰來了?
我探頭朝院外看去,跟在四兒身後進來的是一位長須褐衣的老者,他自稱是智瑤府上的家宰,想請我過府替智世子去災。我自然知道他是智府的家宰,那日我與無邪潛入智府時曾遠遠地瞧見過他,只是我這裏還沒去太史府和史墨打好商量,智府的人怎麼就找上門來了?
「子黯粗習巫術半年,如何能替智世子念咒去災?家宰還是趕緊去太史府找我師父要緊!」我做出一副惶恐模樣,連聲推辭。
「家主早些日子就請太史過府瞧過了,可世子所中之咒就連太史也解不了。太史說了,這新絳城裏恐怕只有巫士一人能救世子脫險,鄙請巫士千萬莫再推辭了。」老家宰越說越急,下雪天,額頭竟冒出了汗珠子。
史墨不是不准我與智氏有瓜葛嗎?他怎麼會突然舉薦我替智氏去災呢?莫非,他已經猜到毒是我下的……
「家宰莫慌,師父既然這麼說了,子黯哪有推辭的道理,待子黯焚香沐浴更衣……」
「哎呦,巫士這是要了小老兒的性命了。府里已經備下一切,巫士就趕緊走吧!」老家宰一聽我還要沐浴更衣,急得直跺腳,他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手推着我的背,不由分說地把我往院門外推。
「老家宰,你先緩一緩,小巫總要隨身帶些草藥啊!四兒,快拿我的藥簍子來!」我話沒說完,人已經被智府的家宰和趕車的侍衛塞進了馬車。四兒提着裙子,背着藥簍三步並作一步,才險險爬上了馬車。
雖說智府的毒是我下的,但為免智家人起疑,我還是按例詢問了一下智世子的症狀。老家宰說得吞吞吐吐,繞來繞去只說世子中了邪氣,易怒,癲狂,大白日的還經常見到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這世上的草藥毒物成千上萬,其中有一類可使人產生幻覺。有的人服食了此類毒物會興奮、喜不自禁,有的人則沉鬱、痛不欲生,但無論是喜是悲,都是中毒者心中最真實的反應。智顏個性暴躁易怒,因此中毒之後只會加倍癲狂失態,而家宰口中的不淨之物,恐怕就是他剛剛死去的正妻——潭姬。
馬車到了智府以後,我跟在老家宰身後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智世子顏的院子。這裏,東西兩廂外加幾間夾室,全都緊鎖房門。過道里站着一排佩劍戴甲的武士,個個神情肅穆。
「世子就在房內,巫士趕緊進去看看吧!」老家宰上前和幾名武士交待了一番,急急拉着我上了台階。
我一邊走一邊急聲道:「家宰使不得,使不得。此刻天色將暗未暗正是陰陽交替之時,子黯乃巫者,周身吸靈附魂太多,此時拜見世子恐衝撞了。」
老家宰一聽我的話,像是被火灼到了一般,立馬鬆開了緊握的手,往後連退了兩三步。
「家宰莫慌,不如先帶子黯在府中轉上一圈,看看邪氣是從何而來?」
「這個……好吧,巫士請隨鄙人來。」老家宰猶豫片刻,便引領着我出了院子。
當日和無邪一同潛入智府時,我曾偷偷地在府里逛過一圈,但那時要避人耳目,躲躲藏藏,哪裏有今日這般爽快。我光明正大地晃蕩,身邊還跟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