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書謠 第一百五十章然女亂心一
我對着伯魯扯了扯嘴角道:「這是卿相昨日賜給紅雲兒的女樂,他今早派人送到我院裏,說是幫我犁田種藥的。 」
「原來是這樣,那你把人留在城外藥田就好,怎麼反倒把四兒丫頭舍下了,我可是有些日子沒見着她了。」伯魯不以為然地笑道。
「我哪裏真敢把人留下。然女說她與紅雲兒是舊識,求着我把她送還給紅雲兒呢!」
「有這種事?」伯魯聞言停下了腳步,就連一旁低頭走路的明夷都忍不住轉頭打量瞭然女一眼,然後似笑非笑地扔了一句:「好個沒眼力勁的女人。」
「阿拾,這事兒你得聽我的。趁現在沒見着紅雲兒,趕緊給幾個錢把人打發了。」伯魯沉下臉色認真道。
「為什麼?」我才剛開口,身旁的然女已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道:「請世子成全!」
「你看吧,她這是鐵了心要跟着他了,我能有什麼辦法?」我看了地上的然女一眼,酸酸道。
「行了行了,起來吧。」伯魯朝然女揮了揮手,冷下臉道,「這會兒求得厲害,待會兒見了他,你可別後悔。」
我和然女在伯魯院中坐了沒多久,無恤便來了。他今日穿了一身紫棠色的細麻夾絲夏服,腰間系了同色的腰帶,頭髮似是剛洗過還有些濕,因而沒有束起,只隨意地披在肩上。無恤平日裏穿衣非青即墨,這樣紫中帶紅的顏色雖是第一次見,卻是奪目的好看。
「你入府了怎麼不來找我,倒躲到兄長這兒來了?」無恤笑着坐下,一隻手自然而然地就來尋我的手。我不着痕跡地避開,只低頭小口抿着杯子裏的酒。
伯魯咳嗽了兩聲,笑道:「我可是有幾月沒見到她了,你才短短半日不見,怎麼就披頭散髮地追到我這兒來了?實在是沒出息啊!」
「昨日醉得太厲害,怕早上一身酒氣熏到她,就想先洗洗,沒想到她這會兒就來了。」
「那醉得一定極厲害,否則也不至於沒認出舊相識就糊裏糊塗地送到我那兒去了。」我看了無恤一眼,訕訕道。
「什麼舊相識?巫士可有解酒湯,賞我一碗吧!」無恤揉着眉心沖我可憐兮兮道。
「奴家這就去熬。」一旁的然女突然開了口。
「你是誰?」無恤這時才看見坐在一旁的然女,他沉下臉色呵斥道,「我與巫士說話,哪裏容得你插嘴!」
「紅雲兒,你可看仔細了再說話。」明夷垂目輕笑,兩根玉指輕捏酒杯的小耳仰頭飲盡。
然女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着無恤,一雙明眸中隱隱閃出了淚光。
「這是我昨日送給你的女婢?」無恤側目看瞭然女一眼,不解道,「你若不喜歡打發了就是,怎麼還帶回府里來了?」
「你不認得她?」我問。
「我為何要認得她?」無恤轉過頭看向然女,臉上顯出一絲慍怒,「我為什麼要認識你?你同巫士說了什麼?」
無恤的相貌與細眼小鼻的中原人大不相同。他高鼻深目,漆黑的瞳仁天生帶着一種讓人無法逼視的光芒。他高興時,墨玉般的眼睛和閃爍其間的微光是迷人的,可一旦生起氣來,那雙眼睛便冷若寒冰,讓注視他的人如墜冰窟。
然女被他這麼一瞪,哪裏還說得出話來,一直徘徊在眼眶裏的淚珠子吧嗒吧嗒落個不停。
明夷嫌惡地看了一眼然女,拉着伯魯道:「我最看不得哭哭啼啼的髒女人,我們走吧。」
「那好,我們在園囿里等你們。」伯魯站起身看了我和無恤一眼,而後從袖子裏抽出一條絹帕遞給瞭然女:「別哭了,同他好好說。他今日若是記不起你,你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
然女一聽這話,猛地止住了哭聲,她跪着往前挪了兩步撲倒在無恤腳下:「無恤哥哥,我是小然啊!小時候,我幫你割過馬草,你幫我提過水,你不記得了嗎?」
「你是小然?」無恤陡然一愣,伸出手指輕輕地勾起瞭然女的下巴。
我心裏一緊,悶聲道:「記得就好……既是卿相賞你的人,又是昔日的故友,你就自己留在身邊吧。我剛剛忘了和明夷說四兒的事,先走了。」
「你別走!」無恤一把拉住我的手,愕然道,「你要我留她在身邊?」
「她與你幼年相識,是多年的情分,我自然是要成全的。」我心裏難受,臉上卻笑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