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8年:大恐慌 第002章 調查
第三天,梁五爺的弟弟梁六爺從省城回到了臨城,他下了馬車,衣冠不整,滿臉的悲戚,眼睛都哭紅了,踉踉蹌蹌地一進家門就栽倒在地。
等在梁府的劉知縣和縣裏一幫鄉紳耋老趕緊把梁六爺扶起來,有人掐人中,有人招呼着老白快點弄些薑湯水給梁六爺灌下去,一陣輕柔慢搖以後,好歹把梁六爺給弄醒了。
梁六爺傷心過度,哭岔氣了,嗓子裏積了口痰,他想咳嗽卻咳嗽不出來。眾人揉胸捶背,痰總算吐了出來。他咳嗽兩聲,然後長長地舒了口氣,接着又嚎啕大哭起來。
眾人把梁六爺攙扶到後院大堂里。大堂已經佈置成靈堂,靈堂佈置的莊嚴肅穆,一進門就能瞧見迎面牆上新紮好的花牌,深綠色的底,淺黃色的花。花牌的正前方擺放着寬大的香案,香案後方正中央擺放着三尺高兩尺寬的遺像遺像,畫師的技藝高超,畫紙上的梁五爺氣宇軒昂,面露微笑,腦袋後面那根讓整個縣城的男人都艷羨不已的辮子若隱若現。
梁六爺看見哥哥的畫像以後,又開始淚如雨下。他想放聲大哭,嗓子啞了,發不出聲來,「呼哧,呼哧」地跟漏了氣的風箱差不多。
旁邊的人又紛紛過來勸說了。一番好說歹說以後,梁六爺哭夠了,他顧不得身為巡撫大人幕僚的體面,抹一把眼淚,擰一把鼻涕。他慢慢地平復下來,眼睛在人群中轉來轉去地找老白,始終也沒看見老白,最後他扯着嗓子問老白到哪裏去了。
老白看見梁六爺以後心裏一直哆嗦,總想躲着他,不敢看他的臉。他聽見六爺叫自己,躲也躲不過去了,他戰戰兢兢地從人群後頭走到前邊來。
「這幾天家裏出什麼事了?」
老白走到六爺跟前,一邊作揖,一邊結結巴巴地說:「回稟六爺,掌柜的出事之前,家裏一切如舊。要說讓五爺煩心的事也不是沒有,上個月黃河又決了堤壩,沿河兩岸很多田地都淹了,咱們府的田也被淹了。但是,我看掌柜的倒是沒有往心裏去,只是給小人交代說跟以前鬧災一樣,把咱家地的佃戶的租子該減的減,該免的免。出事前幾天吃飯喝茶聽戲遛彎,跟上次您在省城見到他時沒有什麼兩樣。」
「我這大哥寬厚仁義,經常教導我對百姓要好,多問民間疾苦。」梁六爺說着又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然後又問:「昨天我大哥都做了些什麼?遇見過誰?」
老白象報流水賬一樣把梁五爺昨天的行蹤報給梁六爺。「老爺早晨起床後,洗臉漱口,然後我陪五爺順着運河遛彎。遛到大碼頭後,我跟掌柜的一起在飯館吃的早飯。我們吃的油條,喝的豆汁。吃完飯以後,我就跟五爺分開了,我得帶着賬房老孫去鄉下看咱們受了災的田,這事老孫可以作證。我們分開後,五爺自個去趙記茶館喝茶,他每天這個點都去那裏喝茶,他這習慣保持了多少年了,您老也知道。喝到中午,聽老趙說他跟幾個朋友去鴻運樓吃飯。蔡捕頭昨天調查過了,幾個朋友都說出事那天沒看出梁五爺精神頭挺好,不像是有啥心事。吃完飯後,梁五爺就回家休息了。晚飯是在家吃的,吃飯時跟夫人也是有說有笑的,沒看出來什麼不對勁來。」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中間有個細節老白沒敢說。他從蔣捕頭那裏打聽到,那天梁五爺從鴻運樓吃完飯以後,沒有馬上回家,而是跑到河對岸的群芳樓找姑娘耍去了。
蔣捕頭昨天帶着幾個捕快氣勢洶洶的到了群芳樓,把老闆娘喊出來。蔣捕頭把老闆娘拉到一旁,嘀嘀咕咕告訴她:「你們群芳樓這回可攤上大麻煩了,梁五爺從你們這裏回家以後就上吊了。」
老闆娘開始的時候壓根就不吃這套,她還以為蔣捕頭是想來玩姑娘又不願掏錢,裝模作樣地來她這裏無理取鬧。這種事她經歷多了。她正想撒潑耍賴的時候,正好大茶壺從外面回來,告訴她梁五爺真死了。她這回相信了,登時嚇得臉都白了。她趕緊讓人把那個江南姑娘從樓上叫下來問話。這姑娘長得確實漂亮,明媚大眼,細皮嫩肉,蔣捕頭看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那姑娘剛入行,開始時不明就裏,羞羞答答地一個勁地夸梁五爺人好,還說梁五爺臨走時偷塞給她不少賞錢。老闆娘平時最嫉恨客人們偷偷滴給姑娘們賞錢,如今人命關天,她也顧不得的。她抓着姑娘的手,膽戰心驚地問:「傻女兒,那天是你接的梁五爺的客,你是不是給五爺說什麼不中聽的話,惹梁五爺生氣了?」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