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內得益於長明古燈——不僅亮堂，還充斥着濃郁的生命精氣，比之外界哪怕靈氣濃郁，卻滾滾洶湧毒瘴的遺蹟外圍而言，絕對是天堂。

    幾月不見，小姑娘或是到了抽條的年紀，高了些許，面龐的嬰兒肥也淡去不少。

    只粗略地瞟了一眼，她便不再花功夫細細觀察兩人的彼岸花，一個晚上就那麼點時間，不好浪費。手指一屈，一玉瓶出現，抽取了一小滴，滴落在了小姑娘的額間。

    液體剛落下，還未徹底滲入，小姑娘便有了清醒的預兆。

    眼眸驀然闔開凝重的警惕與防備；身體猛然做出戰鬥的反應。一種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葉傾嘴角翹起，浮現難得的真摯微笑——簡直就是翻版的自己。

    凝視着小姑娘在察覺到生命精氣席捲而來後，渾然一僵的身體，小姑娘修為完全被她洞悉的一瞬，她打開了木屋的門，「咯吱」一聲細微聲響傳出的同時，她背對着小姑娘開口，「嗯，這段時間不見，進步了不少，還可以。」

    她極少誇讚小姑娘，她這一句可以，絕對是很高的評價。

    聽到她聲音的同時，小姑娘體內的安魂香盡除，若有迷離的眼眸頓時完全清醒，猛然看向了話語傳來的方向，眼眸頓時就波瀾了，極力克制住激動，克制住那即將浮現的淚水，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笑道，「是，我總不能老拖阿城哥哥的後腿，給葉傾姐姐丟臉！」

    聲音很稚嫩，終究只是個小女孩，再成熟也是有限度的。

    其實她很想大哭一場，很想擁抱一下似姐姐似母親般的葉傾，但始終沒有，跟葉傾分開的這幾個月，她學到的最多的一件事，末世——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

    不但毫無助力，還會暴露自己的弱點，拖累身邊的人。

    也強行克制住擁抱的衝動——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不能一直依賴至親，葉傾刻意培養她至今，是想讓她好好在這個末世中生存下去，有獨立的資格。

    她很慶幸遇見的是葉傾，否則，她早就死去；

    她很慶幸當初決定跟隨葉傾，否則，她至今日也脫離不了依附他人的生活。

    等了數月，又盼了這麼幾天，她早就猜到有這麼一幕，曾有千言萬語，但眼下，望着那黑衣黑斗篷的葉傾，她卻半句話都不想說了——沒有必要了。能見葉傾姐姐一面，能感受到她越來越強，就很安心了，精神寄託還在，她便又能重新注入新的活力。

    葉傾便是她的信仰——只要信仰還在。

    至於委屈，至於艱難，至於都不算什麼。

    一雙波瀾的眼睛逐漸趨於平靜，只有眼底還有真摯的笑意，她年紀雖小，但所經歷的絲毫不比任何人要輕鬆，已是什麼都明白了。望着那背影，小姑娘心中不明滋味，葉傾姐姐隱藏了這麼些天，如今才出現，大約有大事要通知吧？

    腳邊是還在沉睡的莫輕城，紀幽姐姐卻不在，是關於自己跟阿城哥哥？

    心中一動。

    相比一般人，小姑娘如今這般已是難得，所有情緒都能迅速控制下來了，可極為了解她的葉傾，豈會看不出？神識視野下，小姑娘眼底深處的一顫被她完全洞悉。

    她勾起的唇角終究平復下來，此前她還猶豫，是否要隱瞞，如今看來——不需要了。曾經那個只能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即便羽翼未豐，卻也非當初，有些事，她總要學着承受，不然——誰能替她承受？

    甚至都不用組織語言，也無需要七彎八繞，既然要說，直言就行。

    「阿莞，你母親已經死了。」

    平淡地再不過的語氣，仿佛只是告訴她，有人死了。

    末世死個人，多平常的事。

    再堅強的人，聽聞唯一的至親逝世的消息也不可能完全平靜——一個九歲的小姑娘而已，倒地不是葉傾這種生活在末世數年，對於死亡早就習以為常的人。

    她不記得父母去世時自己難過的樣子了，但絕對不會好看，然而要是換了現在，她或許也就只是沉默一陣，便又波瀾不驚了，末世的恐怖在於——活得越久的人越無情。

    只會為自己的生死而動容。

    望着小姑娘近乎窒息而煞白的面龐，嬌小的身體不停顫抖，卻又強撐着的模樣，葉傾心中只有一絲嘆息，便又是無波無瀾了，輕聲道，「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