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哪裏，雖卑微，卻不卑賤，縱然有求於人，卻不會讓人看低，那樣的坦然大方磊落，這樣的風骨莫說是女子，就算男兒身上也少見！

    她用那雙琉璃般的眼眸望了他一眼後，哀婉道：「我求你！」那一聲，仿佛穿越時空，刺進他的耳中，帶着心酸苦澀，讓人聽了心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個女人悲愴的情緒，他自己仿佛曾經見過。不知為何，就像他不認識他，看到他如今這個樣子，自己心裏還是會一跳一跳的疼，也許是上十幾家下來的緣分吧，到了現在他還是這樣，關心她。

    眼中倒映着女子磕頭的場景，一下一下，磕的實在，能夠清晰的聽到頭碰到地面傳來的響聲。然而，慕容景琰的眸光就波動了一下，又恢復了平靜：「顧姑娘，回去吧，就算你磕破了頭，我也不會救她。」

    「是嗎？那要是顧家的姑娘死在了慕容王府呢？」清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慕容流燁的身體一頓，轉頭，看着那沉着臉跪在那裏的女子，眼中有着震驚：「顧輕薄，你瘋了！」「我沒瘋，我不過是想救自己想救的人！」顧輕薄冷冷道，說完，她站了起來。

    越是溫柔的人，往往越是絕情，這句話果然沒錯。她已經領會到了慕容景琰的冷酷無情，既然求他無用，那麼她只能威脅。

    顧輕薄在賭，拿自己的命在賭，賭慕容景琰絕對不會讓她死在慕容王府！一瞬間，空氣冷凝下來。慕容流燁盯着站在那裏的少女，心中的憤怒已經被挑起，從他十六歲那年離開延順山，行走江湖多年，從來就沒有被人這樣威脅過！

    好，既然她想讓他救人，那麼，她就要付出代價！「好，人我可以救！」顧輕薄並沒有因為慕容景琰的話而感到輕鬆，她不是曾經懵懂的少女，心裏明白，她威脅他，已經惹惱了他，他絕不會輕易出手！

    「不過，慕容某很好奇這個卑賤的丫鬟在顧姑娘心中的地位！」半個時辰後。顧輕薄看着面前的碎瓷片、炭火，終於明白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可這一條路，是她選擇的，她不悔！

    「顧姑娘，此刻退縮，還來得及。」慕容景琰瞥了一眼眼前的「刀山火海」，與顧輕薄道。「路是我顧輕薄選擇的，從不後悔，在顧輕薄的世界裏，也從來沒有退縮二字！」說着，顧輕薄轉頭看了依舊昏迷的丫鬟一眼，收回目光，從懷中掏出一條絲巾，蒙住了雙眼！丫鬟，你等着，姑娘這就來救你！

    她深呼吸一口氣，赤腳踩在了瓷片上。剎那，腳底傳來疼痛，她下意識想要退縮，卻在想到昨晚的夢境時，義無反顧地朝前走去，每過一步，身後的瓷片上都會留下斑駁的紅。

    慕容流燁微眯着眼睛，看着那個平靜地走在瓷片上的女子，一顆心終於無法再平靜下去。世人都道慕容家人無情，一張溫潤眼眸，看管人世間生死無常，然而，卻很少有人知道，慕容家人無情是因為很少有人能觸動慕容家人的心！

    慕容流燁不淡定了，心湖掀起了波瀾。他從來沒見過像顧輕薄這樣的女人，竟然為了一個下人連命都不要！

    他以為他這樣刁難她，她會知難而退，沒有想到——看着那一條血痕，他覺得眼睛刺痛，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冷漠無情感到厭惡。顧輕薄不怕嗎？不，她怕，她怕的要命！

    她是人，不是神，那些碎片割在腳底也疼，她有時候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腳上的肉被生生割下來一塊。可是，她沒得選擇，她不能退縮，所以，她蒙上了眼睛，不讓自己去看，忘記所有的痛苦。

    她心裏清楚，除非慕容景琰出手，否則，丫鬟真的沒救了。可這卻是她恰恰不能允許的，所以，哪怕有一絲的可能，她都要爭取！

    空氣中開始彌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清妍明麗的少女像是沒有聞到一樣，眉都不皺一下地往前走着，若是只看她，你會想，那瓷片是假的吧，你看，那少女連眉都不皺一下，怎麼可能是真的？

    然而，當你注意到少女身後的血腳印時，你會覺得是那樣的觸目驚心，再看少女時，只會覺得震驚！終於，走完了瓷片，感覺到光滑的地面，她悄悄鬆了一口氣，臉上卻多了幾分喜悅。

    離着救下丫鬟，她已經成功了一半。

    「刀山」已過，只剩「火海」，看着抬腳繼續朝前走的少女，慕容景琰伸出手本想阻止，卻在察覺到一抹紊亂的氣息時，收回了手。

    暗處，一雙幽沉